沈锦文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故意问道：
“跟我回去就成了我的人，你可想好了？”
秋兰根本没有多想，连连点头，又要上前抱他的胳膊：
“奴婢愿意做迎春姐姐的人，姐姐就收了我吧。”
沈锦文及时躲开了秋兰，但心里却被她的话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母亲知道他尚未立下军功，所以没有急着为他订亲，但也旁敲侧击地劝他先纳个妾。
如果他开口，母亲肯定会愿意把秋兰安排到他的飞羽院里。
但他经常不在家，秋兰这样柔弱的性子，肯定会受人欺负，处境恐怕不会比现在好。
更何况他是长子，日后要继承爵位，迟早要娶妻。
如果他娶的妻子心胸狭窄、容不下人，秋兰哪天被欺负死了也不一定。
这个念头刚在沈锦文心里冒出，就被他立刻掐灭。
他想，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于是，沈锦文没有带秋兰回飞羽院，而是陪着她在祠堂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用轻功把秋兰送回了房间。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然而很多年后，那一夜却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他无数次地回想，如果那一夜他自私一点，把秋兰带回飞羽院，后来的她是不是就不用经历那么多的磨难？
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沈锦文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瞧着秋兰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温和地回答：“那晚咱俩确实碰到了，你喝高了，一头栽进我怀里。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就是那时候，我对你有了点心思。”
沈锦文没像别人那样说什么“一见钟情”，而是直接用了“见色起意”，他也不在乎在秋兰面前展现自己世俗的那一面。
秋兰对那晚的事情完全没印象，也不信沈锦文是见色起意。
毕竟，她从没觉得沈锦文对她有过什么冒犯，他一直都很尊重她。
秋兰默默消化了沈锦文的话，然后坦诚地说：
“我相信大人是真心喜欢我，但我不能嫁给大人……”
沈锦文直接打断她：“你是怕锦州还是怕别人的闲话？”
秋兰都快要死了，自然是不怕这些的，但她不想让沈锦文因为她承受别人的骂名。
秋兰摇了摇头，说：
“我不怕这些，只是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不想委屈了自己。”
“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就是我吗？”沈锦文直接点破。
秋兰愣了一下，连忙摆手：
“不是的，我不喜欢大人，我之前只是想谢谢大人，我……”
秋兰说得有点急，话还没说完，沈锦文就凑了过来。
马车一晃，秋兰没站稳往前一扑，她本能地伸手撑在沈锦文胸口，然后就听见他说：
“明明是你亲口说过喜欢我，现在想不认账了？”
“怎么可能，不会的！”秋兰连忙否认。
“在常山郡的时候，有天晚上，你跑到我帐篷里来找我，好多人都看见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人证。”沈锦文说。
“……”
秋兰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向沈锦文表白的事，但她知道沈锦文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她猜想，自己当时可能是被蛊毒控制了才会那样做。
秋兰使劲想了想，然后看着沈锦文问：
“所以，你之前是因为这个才故意躲着我的？”
沈锦文愣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
秋兰醒来后就不记得那晚上的事情了，他不想故意提起来让她烦心。
而且那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将来要在战场上拼杀，不想把她牵扯进这些纷纷扰扰里面。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你之前不搭理我，那就是不喜欢我呗。现在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娶我，这不是同情我是啥？”秋兰问。
“不是！”
沈锦文连忙否认，胸口都激动得起伏起来，
“我之前不回应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在战场上打仗，不能时刻陪着你。万一哪天我战死沙场了，你只能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我不能那样对你。”
有郡主这个身份，再加上上千户的封地，秋兰不管嫁不嫁人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可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她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他不能那么自私。
秋兰心里五味杂陈，难受得不行，她已经没法再对沈锦文说狠话了。
她红着眼睛问：“你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怎么知道我就愿意把这些麻烦都丢给你呢？”
她当然想和沈锦文在一起，可她只剩下半年时间了。
等她死了，沈锦文就成了个和亲弟弟抢女人的鳏夫，别人会怎么看他啊？
“这不一样，我能扛得住，你不用替我担心。”
他从小就在军营里历练，这些年早就看淡了生死，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可秋兰做不到不在乎。
她沙哑着嗓子说：“不管你能不能扛得住，我都不能这样做。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别让人发现吧。”
“可我不想再藏了。”沈锦文坚定地说。
他已经默默喜欢秋兰很多年了，今天既然已经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就不想再继续隐藏。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都要让秋兰知道，她值得被坚定地选择，值得被光明正大地去爱。
秋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已经无力掩饰，只能哽咽着说：
“大人，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在剩下的日子里能过得快乐，就不应该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那样，我宁愿现在就死去。”
秋兰的话说得决绝，她既然敢说，就真的会这样做。
反正，她的生命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沈锦文紧握双拳，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既不能治愈秋兰的疾病，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他无法将她带走。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冰冷而僵硬。沉默了一会儿，沈锦文缓缓开口：
“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