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霖雅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用柔和的语气问：
“请问郡主现在在哪里？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说着，佟霖雅还靠在了旁边的婆子身上，看起来像是腿疼得站不住了。
周围的看客们见状，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但沈锦文却依然是一脸冷漠，生硬地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佟小姐找郡主到底有什么事？”
针线铺的后院挺宽敞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桃花树，桃花开得正旺，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桃花的香气。
在那桃花树下，摆着几口大染缸，里面泡着各种颜色的丝线。
正当秋兰打算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时，夜北突然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恭敬地弯下腰，向秋兰行礼并说道：“见过郡主。”
夜北这些年一直在沈锦州的身边锻炼，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气概不凡的青年。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衫，显得格外稳重。
秋兰不禁回想起多年前，自己曾送醉酒的沈锦州回扶云院的那个夜晚，正是夜北给了她一些赏钱。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物是人非。
秋兰没有立即回应夜北，夜北便抬起头，继续说道：“自从那天从郡主府回来后，四少爷就一直病着。
"他的腿原本就受了重伤，现在又因为心情抑郁，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郡主，您能不能去看看四少爷呢？”
这么多年来，夜北对沈锦州的忠心从未改变。
他也清楚，现在向秋兰提出这样的请求可能不太合适，因此在说到最后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
秋兰听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威武将军府的府医和宫中的御医都是医术高超之人，如果他们都治不好，那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夜北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他仍然坚持说道：
“可是四少爷的腿是为了救郡主才受伤的，郡主您真的不能去看看他吗？”
夜北显得有些焦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为沈锦州感到有些不值。
秋兰则平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夜北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事实上，沈锦州并没有让他来找秋兰，是他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才擅自做主跑来的。
“我对四少爷和宋寒依的那段过去了解得并不多，”
秋兰突然提到了宋寒依，
“只听说他曾经想不顾一切地带她私奔，但被家里阻止了。后来，他们还见过面吗？”
夜北一听秋兰提起宋寒依，以为她是因为这和沈锦州产生了误会，连忙解释道：
“她都早就已经被处决了，四少爷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郡主您不用因为她而耿耿于怀。”
夜北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如果秋兰还在意宋寒依的事情，那就说明她对沈锦州还是有感情的。
然而，秋兰却反问道：
“如果宋寒依是个好人，也没有受人指使去接近四少爷，那你觉得四少爷会和她在一起吗？”
夜北皱了皱眉，板着脸说：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因为她已经死了。”
“确实没有意义，”
秋兰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不要去惋惜过去的人和物，应该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四少爷当初是被她迷惑了，也不能完全怪他。而且，郡主您还曾经对四少爷动过手，若不是四少爷一直瞒着这件事，郡主您恐怕早就背上反贼同党的罪名了。
郡主，您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四少爷呢？”
夜北继续说道。
虽然秋兰现在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但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丫鬟。
因此，夜北并不觉得沈锦州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可饶恕的。
秋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道：
“当初在郑州的时候，你差点被打成废人，现在身上还有什么伤疾留下吗？”
夜北的脸色微微一变，回想起自己当初在郑州遭遇的那一场暴打，骨头被打断了好几处。
虽然事后有大夫精心治疗调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一些伤疾。
即便是到了现在，每逢阴雨天，那些旧伤还是会隐隐作痛。
秋兰把夜北脸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语气柔和地说道：
“四少爷已经为你报了仇，那些打人者也早就死了。那么，你能原谅他们吗？”
夜北心里明白，他原谅不了。
就算那些人已经死了，他也永远忘不了他们当初对自己棍棒相加时的那副嘴脸。
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那些人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
夜北选择了沉默，而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秋兰轻轻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在四少爷身边伺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落下了不少伤疾。我喝过绝育的药，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孩子了。
每个月来葵水的时候都会疼得要命，后腰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和冬天更是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具身体每承受一分疼痛，就会让我想起过去那些不堪的日子。如果是你，你觉得能完全忘记那段过往吗？”
夜北心里清楚，他也做不到。
他的喉咙发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风吹来，满树的桃花纷纷飘落。
秋兰伸手接住了两朵，她的眼底只剩下释然。
“四少爷长得英俊潇洒，现在又承袭了爵位，帝京里有很多好姑娘都愿意嫁给他。
他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替我转告他，如果他当初能够忘掉旧人，珍惜身边的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希望他以后能够珍重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秋兰的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丝毫的感情和留恋。
夜北知道她已经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翻墙离开了。
秋兰手里握着的桃花香气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她心想，不如再多做几个香囊吧。
沈锦文肯定不是那种喜欢熏香的人，那不如往香囊里装点能驱蚊安神的香料，这样更实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