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刚端着水走到沈锦州身边，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很警觉，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腰间的剑。
但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他紧皱眉头。
他强忍着没发出声音，但额头上鼓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里很安全，别乱动。”
秋兰说着，把旁边的剑递到了沈锦州手边。
听到秋兰的声音，沈锦州舒展了眉头，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他们身处一个破旧的木屋里，屋里生着火，炉子上还熬着粥。
粥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地响着，散发出诱人的饭香。
屋门敞开着，外面站着两个人。
秋兰注意到沈锦州在看他们，于是轻声解释道：“他们是霍家的人，是我让他们帮忙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一路上，秋兰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搬不动沈锦州。
如果折腾得太厉害，沈锦州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沈锦州又多看了那两人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
秋兰接着说：“使团遇刺后，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返回了郑州。”
沈锦州听完，神情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秋兰低下了头。
果然，沈锦州并不是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一刀。
他是顺势而为，想看看有多少势力牵扯其中，以及在他出事后，幕后之人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
傍晚时分，霍家的人带了一位大夫来到木屋。
之前秋兰是摸索着帮沈锦州处理的伤口，包扎得很粗糙。
大夫解开缠在伤口上的布条，又让沈锦州脱掉上衣。
等伤口全部显露出来时，大夫忍不住惊呼出声。
“公子这是被仇家追杀了吗？这人捅了公子一刀还拧了两下，下手也太狠了。要是公子被刺中的是心脏，恐怕早就没命了。”
伤口还没结痂，清理的时候又流出了血，沈锦州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沈锦州没搭话，只是扫了大夫一眼，似乎嫌他话太多了。
大夫也怕惹祸上身，连忙闭嘴，专心地给沈锦州包扎伤口。
——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了闲安候府。
霍妄言拆开信，匆匆浏览了一遍后，就把信纸给烧了，连纸灰都仔细地扫进了香炉里盖住。
刚处理完这些，太子就到访了。
霍妄言从容地拍了拍衣袖，走到院子里迎接：“见过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深夜来访，真是有失远迎啊，还请太子殿下多多包涵！”
太子微笑着虚扶了霍妄言一把：“深夜来访，实在是打扰你了，本宫怎么会怪你呢，妄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屋里。
太子很自然地就在桌案前坐了下来，而霍妄言则恭敬地站在一旁，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太子连忙打断了霍妄言：“不用麻烦了，本宫今夜来，就是想和妄言你推心置腹地聊几句。”
霍妄言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太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贤王遇刺后，朝中大臣对本宫的意见已经很大了了。而闲安候你却称病在家，一直没有表明态度，本宫很想知道霍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魏家被灭门时，朝中对太子的争议就很大。
现在贤王又出事了，很多人都觉得太子太过残暴，不仅残害朝臣，就连自己的手足兄弟都不肯放过。不仅是朝臣，就连很多文人学子都写文章批判祖制，暗中讽刺太子德不配位。
这两个月来，太子感觉就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一样，滋味实在不好受。
“回殿下，”霍妄言拱手作了个揖，说道，“霍家只擅长经商之事，对朝政一窍不通。
虽然承蒙皇恩庇佑封了侯，但也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心思。
不过殿下请放心，无论如何，霍家对大夏都是忠心耿耿的。”
虽然霍妄言的语气和姿态看起来都很谦卑诚恳，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太子很不满意。
太子干脆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我当然相信霍家对大夏的忠心，但我想问的是，霍家是否和其他人一样，对我这个储君心怀不满，觉得贤王比我更适合继承皇位？”
自从龙辰帝病重后，太子行事就越发嚣张了。
好几个官职较低的朝臣都被他当作出气筒，抄了家。
现在朝中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就轮到自己了。
太子话音刚落，屋里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霍妄言低着头，腰弯得更低了，嘴里还是那套官话：“殿下真是太抬举我了，霍家哪敢插手皇家的事呢？再说，自古以来都是立长不立贤，只要这个规矩还在，就不会有人能抢走储君的位置，对吧？”
“那如果这个规矩变了呢？”
太子追问道，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要霍妄言直接给出答案，不想再绕弯子了。
霍妄言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轻易就变了呢？”
太子见他还是这么啰嗦，耐心终于耗尽了，一拍桌子怒喝道：“霍妄言！”
“微臣愚昧，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发怒，还请殿下明示。”霍妄言连忙说道。
太子强压下怒气，冷冷地说道：“现在朝中对我的非议很多，我需要霍家的支持，把那些想撺掇父皇废储的奸臣一网打尽！”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的表情阴沉沉的，充满了杀气。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指责和谩骂，只想铲除异己，留下支持自己的人。
霍妄言并不感到惊讶，稍微想了想便说道：“殿下说的奸臣，是指太傅和威武将军吗？”
太子妃之前受了不少委屈，太傅这个岳父可没少给太子脸色看。
而太傅作为太子的老师，更是对他失望透顶。
但这两个人在文人罗客中的地位都很高，如果太子真的动了他们，只怕会被天下文人的笔杆子骂死。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岳父和老师只是一时没想通，我不会怪他们。但贤王故意演苦肉计，陷害我残害兄弟，我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现在使团还在郑州滞留，如果京中有什么变故，沈锦云和沈锦文都没法带兵赶回来。
这对太子来说，是除掉贤王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