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走入马香秀的屋子时,马香秀正和苏文嫣在说话。
“香秀姑姑可好些了?”孟云卿问道。
“云卿来了啊!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上恹恹的。大抵是这些年太懒的缘故,这身子倒是经不得半点折腾。”
“我在三石村为香秀姑姑物色了一处院子,地方还不错,离着镇上很近。”孟云卿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马香秀脸色一僵,苏文嫣也猛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苏文嫣咬了咬唇问道。
“这两家人住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些不睦。我和令弟也生了矛盾,长久下去,只怕情形更糟糕。”
“是阿钰这孩子不会说话做事,得罪你了。只是他到底还好,云卿你也不要同他计较,我让他给你道歉。”马香秀急忙说道。
“不是道歉与否的问题,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起来自然不易。我想着,分开过日子,自然于彼此都好。”孟云卿笑了笑,“三石村那边的宅子我已经租下来了,会尽快安排你们住过去。”
“你爹已经说了,让我们安心住在这里。”马香秀忽然说道。
孟云卿含笑看着马香秀,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
“是啊!云卿你也不能越过你爹娘做决定吧!”苏文嫣也忙说道。
“香秀姑姑凭什么以为,我爹会为了让你们,而不顾我的安排?”孟云卿紧盯着马香秀,“就因为多年前的所谓肌肤之亲。”
马香秀脸色大变,“你……你偷听我和福根说话?”
孟云卿心道“果然”,看来赵悦还真是了解马香秀。
“自然算不得偷听,村里那么多人,偶尔谁路过听到,也是很寻常的事。”
其实有些话马香秀也是不怕人听到的,若是外人听了去,也最多是风言风语更甚。
马香秀想要的,不就是这般效果嘛。
“香秀姑姑不会以为,就这么一个事,便能换取多少好处吧?时过境迁,多年过去,有些事注定就只是过往了。我给你们租赁了房子,还会安排苏钰进书院,到底怎么做,不如好好想想。”孟云卿说完便走了出去。
孟云卿一走,马香秀的脸色便十分难看。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难对付。”
“娘,其实她就算是听到了,也不打紧。”苏文嫣握了握马香秀的手,“这个家里,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话虽如此,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难道她出门真的就只是帮我们租了房子?”
“娘是在怀疑什么?”
“我就是心中不安稳。”
“只要一家之主不撵我们走,她一个小姑娘说话能有什么用,娘就不要多想了。”
知道孟铁柱去山里砍柴了,孟云卿便上山去寻找他。
已是暮秋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走在山中,秋风飒飒的吹着,身上也有了些寒意。
她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便见孟福根担着柴往山下走。
乍然看到她,孟福根倒是有些诧异,“你怎么上山来了?”
“爹停下来歇歇吧!我有些话想同爹说。”孟云卿说着自己便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
孟福根放下了柴,“你还是容不下香秀他们?”
“爹这话问的蹊跷,一个外人,有什么容得下容不下之说?”孟云卿定定的看着孟福根,“还是说,爹打算让她成为我们孟家人,所以才担心我容不下他们?”
孟福根神色一僵,“你也知道爹是个粗人,说了不合适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只问爹,对于他们一家三人,爹是如何打算的?打算收留他们多久?”
“也就是多三副碗筷的事,家里也不是没有空着的屋子,便让他们住着吧!到底我曾对不住香秀,也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出去受苦。”
孟云卿低笑起来,“只是三副碗筷的事,爹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满村里,谁敢说这样的话?爹凭什么觉得,我们家和旁人不同?”
乡下地方,有多少人家多生出一个孩子来都要精打细算,唯恐家里什么时候就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承认现在自家渐渐发展起来,也的确不缺收留几个人的开销。
若是贫苦之人实在有急难之处,她能帮的肯定会帮。
可自古有言,救急不救穷,因为不管什么人家,急事是会过去的,帮衬便有个时限。
可对于那些不肯努力,什么都不愿意做才贫穷的人,这个穷注定是终身的,帮衬便是个无穷无尽的无底洞。
“若是我没有回到这个家里,爹是否还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个话来?”孟云卿有些讥讽的问道。
孟福根脸色大变,满脸的羞愧之色。
“爹又知不知道,想要治哥的腿,需要多少银子?我曾去丰城买药,花费近七千两银子。我们才是一家人,与其处处关心旁人,何不关心一下自家人?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我手里的确不缺散碎银子,可要花用的地方也很多。”
“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们。”
“我也实话告诉爹,我的确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从来没打算自己过日子,只想着一直依附于我们家。倘若他们真的肯努力去找事做,不管能不能做好,我都另眼相看。
“他们家以前是做买卖的,哪怕他们学到了一丁点苏家老太爷的本事,能有规划,能把买卖做起来,我甚至都可以借一笔银子给他们。
“可他们只想不劳而获,这样的人,我如何对他们刮目相看?”
“香秀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大抵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不缺手,不缺脚,眼睛能看,嘴巴能说,凭什么就什么都不会做?养尊处优?若是区区一个苏家就要养出这样的人?我现在岂非连饭都要躺在床上让人喂?”孟云卿嗤笑。
时事造人,若是始终家族富贵,那始终养尊处优也就罢了。
可一旦大厦倾倒,再没有家族可以依附,自然也要为自己打算,不会的便学着去做。
始终只想做菟丝花,便也只有随着宿主枯萎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