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拥——”洛基将手伸向殿外,洛拥是对他最忠心的人,他想向洛拥呼救,却不想喊破喉咙,也喊不出几个字,喊出来的声音更是小小的,殿外的洛拥也根本听不见。
“父爵,我劝您别白费力气了,留点力气熬过明天吧!”
洛基被洛良气到急火攻心,手下垂,脑袋重重的垂在洛良肩上,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锦被。
洛良用指去探洛基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传出,他怕有误,反复探了几遍,最后才确认洛基已经驾鹤西去。
门外的洛拥终于听到动静,推开殿门,快步行至卧榻前,看着满殿的婢女齐齐跪地垂首,和洛良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他顿时明白殿内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洛基此时什么情况了。
洛拥双膝下跪,朝床前的洛基重重的叩了三个首,正欲对外呼:陛下驾崩了……
还没来得及喊出口,洛良瞪着他,道:“慌张什么,父爵只是累了睡着了!”
洛拥仍旧跪着,不敢言不敢反驳。洛基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驾鹤西去了,他心里清楚,洛良更清楚,地上跪着的侍女也清楚。
“你们都给我记着,父爵他只是睡着了。若让本王听到什么不切实际的谣言,本王唯你们是问。”
迫于洛良施加的压力,众人只能唯唯诺诺的颔首:“谨遵殿下之命。”
洛良对殿内众人下了死命令,洛基已逝暂时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只有等洛寻离开京城……
洛良擦拭干净洛基唇角的鲜血,命人拿来一床新的被子给洛基盖上,他要做出让人相信洛基只是睡着了的假象。
洛良从怀中拿出一道明亮亮的圣旨,展开一看,上面是洛基宣布传位于洛良的诏书。
稍纵片刻,洛良的亲信推门而入,行至洛良面前,洛良率先开口:“可找到玉玺了?”
韦静拱手下跪,对洛良摇摇头并颔首道:“殿下,属下寻遍了整个金銮殿和天龙殿,并无发现玉玺的影子。”
“混账!找不到玉玺别来见我!”洛良冲韦静发火,言外之意是让他继续去寻找玉玺。
没有玉玺盖章,他要这传位诏书有何用?
韦静连连应诺,起身向洛良施了退礼,转身离开大殿。
行至殿门,迎面碰到款款而来的南门爵后,韦静侧身施礼:“参见爵后娘娘!”
“平身吧!”南门贞和绕过韦静,径直行到卧榻前。
“儿臣参见母后!”洛良下了台阶,朝南门贞和施礼。
南门贞和摆摆手,示意洛良起身,她掀起纱幔,一瞅正安详的躺着的洛基,目光转向洛良,用手指了指他身后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
洛良不解其意,行步上前,掀开盖着的红布一看,入眼一看,和他手中明黄的诏书同个颜色,正是他寻了好久都没寻到的玉玺,他拿起来端详,确认是真的,他才回头看向南门贞和。
“母后!”洛良双眸诧异的看着南门贞和,有些震惊地问道:“这玉玺怎么在您手上?”
“怎么,这玉玺在本宫的手上很意外吗?”南门贞和挑起秀眉,不答反问地看着洛良。
“当然不是,母后恕罪。”
南门贞和看到洛良手里拿着诏书,遂道:“拿来本宫看看!”
洛良恭恭敬敬的递上诏书,供南门贞和览阅。
看罢,南门贞和满意的合上诏书,递还洛良。洛良则赶紧将诏书展开平铺放在书案上,拿起玉玺往上一盖,再小心翼翼拿起来端详一番,方才放下。
“可派人通知洛浈了?”南门爵后问。
“母后,这是何意?”洛良不解,洛浈离开京城正好,他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可不知为何母后几日前就叫他写信让洛浈回京。
“你忘了,洛浈去扬州前,洛基给了他调动兵权的半块虎符吗?”南门爵后手扶着额头,身旁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搀扶着南门贞和。
“不把他召回来为自己所用,难道等着他在扬州拥兵造反吗?”
洛良闻言确实心头一颤,他竟不知道洛基给了洛浈可以调动羽林军的半块虎符。
“回母后,儿臣已让人传信,明后日他便到京。”
“好!”南门贞和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洛基给他半块虎符是何用意,单纯的洛浈又怎么知道那半块虎符是否属实。
他以为他也有继位的资格,殊不知,他只是洛良登基路上的垫脚石罢了,如今就等着他和李月书自投罗网了。
“你们先下午吧,本宫在这里陪爵上说会话。”南门贞和摆摆手,挥斥众人。
洛良诧异的看着南门贞和,心想母后如此聪明,不会看不出来父爵已故吧,他正想着,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是南门贞和对他说:“从隐,你也退下吧,这里有母后陪着就行了。”
“诺!”
洛良退下了,南门贞和掀起纱幔,素手轻轻抚着洛基的眉,静静地陪着他,整个大殿安静得就剩下南门爵后的轻微的叹息声……
天微啊天微,你说你何至如此呢?
天微,你若不这么作,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呢?
天微,天微……
南门贞和无声的呼唤着洛基的字,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年轻时的一幕幕场景。
“天微,你若娶我为你的正妻,我保证,将来帮你成为青水的下一任帝爵。”南门贞和目不转睛的瞧着面前意气风发的青年,一字一句道。
“就凭你一个亡国公主也配做本王的正妻?”洛基对南门贞和的讨好与之提出的要求不屑一顾,哈哈大笑道:“本王的正妻只会是茹蕙,你要嫁给本王也可以,当个侧妃吧。”
当时的洛天微还只是一个没有封地的亲王,而当年受先任帝爵宠爱的,是亲王中年纪最小的秦王洛祎贞。
而茹蕙,是洛寻的生母白后的闺名,当年白家极受先帝信任,白家的公子们更是个个英勇骁战,白家唯一的嫡女白茹蕙也备受先帝宠爱,曾先后封其为县主和良主。
白后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京城很多世家公子包括商贾之家,都倾慕于白茹蕙,尽管她南门贞和美貌也不错,可人家一听说这是个亡国公主,纷纷嗤之以鼻,避而远之。
只有洛基,在她受尽冷嘲热讽的时候伸出援手,给她安慰,更是有意无意的撩拨她。
她便从此为洛基沦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可洛基,只是看中了她的聪慧和她的谋略,两个人不止一次深夜畅谈朝堂与江湖之事,洛基对她的谈吐和见识颇为欣赏,承诺只要南门贞和愿意帮他,无论他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可当他提出要做洛基的正妻的时候,洛基却拒绝了。在洛基心里,即便她再怎么有才,她心怀的锦绣乾坤,对洛基来说也只是纸上谈兵,远没有白茹蕙高贵的身份,和白家真真切切的势力来得实在。
她帮助他除掉了其他对他有威胁的王爵,最后也只换来洛基登基,娶白茹蕙为后,她为贵妃。
他承诺除了后位,什么都可以给她。所以她先后为他生下了洛槿、洛良和洛韶光,她生完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其他女人还未曾为洛基诞下一儿半女。
二玉主洛韶光出生半月后,洛基宠幸了一名宫女,那名宫女十月后生下了洛枫,随后,白茹蕙也生下了洛基的第一个嫡子——洛寻。
洛寻出生后,洛基开始忌惮白家的势力,他担心白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威胁到皇家,而南门贞和更是憎恨白茹蕙,觉得若不是她,她就是青水的爵后,她的子女,也就是嫡出的而不是庶出的,
白茹蕙的重心渐渐放在洛寻身上,洛基流连后宫,处处留情,帝后二人的感情越来越疏远。白茹蕙心里也知道,洛基在暗中对她的母族下手。
家中父兄为洛基冲锋陷阵,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一辈子忠心耿耿。而洛基,却生了对付她娘家的心思。
所以几年后,南门贞和给白茹蕙下毒,洛基心里跟明镜似的,可他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答应南门贞和的。他也不想阻止,因为他觉得白后已经帮不了他了,反而会对他造成威胁。
后来,白后死了,她才如愿当上爵后,她的子女,也才成了嫡出的王爵玉主。
天微,是时候该让洛寻知道白茹蕙死因的真相了,你说对不对?
天微,天微……
南门贞和似在和洛基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翌日,逸王府。
昨晚,洛寻便听说洛良和南门贞和先后去了天龙殿,陪了洛基一整夜,宫中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洛寻也就放宽了心,带着棠浅和冉何等人坐上马车前往西泽。
洛良站在城墙上,目光注视着逸王府和昭王两辆马车和一对兵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
目送着马车的渐行渐远,洛良回身,对守卫吩咐说:“这几日城门严加看守,切不可让洛寻重回京城。”
“诺!”侍卫领命,恭送洛良下了城楼。
这京城马上就要易主变天了,可逸王殿下还一无所知。守卫看着已经模糊的马车背影,不免叹息。
……
洛初骑着马快速好不容易追上洛寻,马车内的人听有急速的马蹄声,撩起窗帘一看,是洛初。
马车停了下来,洛初下马,走到马车跟前,朝洛寻拱手道:“殿下,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爵上驾崩了!”
“什么?”洛寻脑袋翁的一空,心里如同被石头重重砸了一般。
“爵上是昨晚亥时驾崩的,宫中有人传话,说爵上临终前曾请殿下您入宫,可殿下您没有入宫,已经有朝臣联名弹劾您不忠不孝了!”
“父爵昨晚有召我入宫?”洛寻寻思着他没有收到任何人传给他的洛基的口谕或者手谕,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若洛基真的有召他入宫,那他怎会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属下等也没收到任何爵上口谕或者手谕,昨晚并没有人来过逸王府。”洛初如实道。
如此说来,便只有两种解说了。
一是洛基真的有让人传他入宫,只是传召的人被控制了,以至于他收不到任何消息;二是谣言是有人故意为之信手捏造的。
如今,洛寻在宫里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不管是什么结果,洛基驾崩的事已经确信,他无论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必须马上回京城。
“棠浅,我必须马上赶回京城,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传书信给我。”洛寻抱住棠浅,依依不舍地道。
棠浅点点头,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她知道洛寻的难处,也理解洛寻。
“你快回去吧,一路小心。”棠浅拍拍洛寻的后背,示意他宽心。
缓缓放开她的身子,在她额头上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等我!”
“我等你!”棠浅朝着他点头。
洛寻下了马车,和冉何道别后,让洛初跟随棠浅去了西泽,自己则翻身上马,快速赶回京城。
有洛初在棠浅身边保护她,他能安心些。
今日匆匆一别,归来再重逢不知何时。
到了京城,果不其然,已经有弓箭手拉好弓箭,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城墙上,领头的是洛良的亲信,韦静。
洛寻剑眉蹙起,冷眼凝视着城墙上布满的弓箭手,他身边只有元思和元陌两个护卫,要不受损伤地杀进城门,非常难。
“我们的逸王殿下果然英勇骁战,只带了两个护卫就敢硬闯城门!”韦静看着城墙下的骑着马的三人,先是称赞了洛寻几句,随即发出哈哈大笑的嘲讽声。
洛寻回眸,元思也正好看向他,元思喊了声殿下,等候洛寻的差遣。
“元思,你速去归德大将军府,让车骑校尉派兵前来支援。”
“可是殿下,车骑校尉是大王爵的亲姐夫,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吗?”元思不免觉得诧异,定鸾玉主洛槿和洛良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和洛寻只是同父异母。
“快去!”洛寻迫在眉睫地催促元思,没有向他解释常俊烈其实是他的人。
“诺!”元思拉着缰绳,掉头向常府的方向驶去。
洛寻:“元陌,跟我杀进城。”
元陌:“诺。”
“弓箭手准备——”高楼上传来一声呵斥声,洛寻与元陌相视一眼,脚尖一点,踏上马背,轻功跃向城楼。
“放箭——”韦静一声令下,成千上万支羽箭齐齐向二人飞来,只见二人一边躲闪,一边脚踏羽箭,借助羽箭在风中的力,跃上城楼。
而城楼上的韦静与一众弓箭手惊呆了,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洛寻在半空中和成千上万的羽箭厮杀,不是说逸王殿下武功尽失吗?怎么这会这么厉害,完全不像是失去了武功的样子。这换做武功一般的人,早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而众弓箭手光顾着看洛寻元陌二人与成千上万支羽箭厮杀,愣是忘了放射第二批箭,待箭雨将要落尽之时,韦静才反应过来,冲弓箭手喊道:“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放箭啊!”
只是已经晚了,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洛寻已跃上城楼,携剑行至韦静身后,一道银色的光闪现在眼前,韦静察觉到危险时,洛寻已经把剑架在了他颈项上。
韦静略微侧首,掐准角度逢上洛寻冰冷且暗藏杀气的目光。
“逸王殿下饶命!”
其它士兵见韦静被挟持,并向洛寻求饶,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他,面面相觑,不知是缴械投降好,还是跟他拼死对抗。
“你在这里截杀本王,还要本王饶你性命?”洛寻冷冷一笑,语调冰冷,横眉一扫还在犹豫的弓箭手。
而洛寻这一声冷笑,也是在变相的告诉所有人,要本王饶了你,你觉得有可能吗?
本是寒冬时节,气温很低,天气很冷,突然一阵寒风吹起,肆意在呼啸,伴随着马蹄声渐渐逼近,众人向前一看,发现有一支军队正浩浩荡荡的向城门这边赶来。
众人放远目光望去,是车骑校尉常俊烈,定鸾玉主的玉爵带着兵马向这边而来。
看清来人,韦静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貌似忘了自己还在被挟持中。
心想着这大玉爵可是大王爵的亲姐夫,他的出现绝对是来帮助大王爵对付洛寻的。
可他似乎忽略了,车骑校尉旁边的元思。
洛寻看到韦静的笑容,不免也觉得好笑。世人都认为车骑校尉的妻子洛槿和洛良是亲姐弟,所以车骑校尉一定会站在洛良这边,殊不知,常俊烈实际上是他洛寻的人。
洛寻手一挥,眼前银光一闪,韦静颈项间的鲜血飞溅四处,洒到剑身以及滴落城墙,他手掌一推,脚一踹,将韦静推下城楼。
往下看去,他才发现元陌刚刚为了保护他,被乱箭射中,此刻躺在地上寸步难行。
他脚尖一点,施展轻功飞下城楼,快步走到元陌面前。
扶着他的手,语气急切地询问道:“元陌,你怎么样?”
元陌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道:“殿下,我没事,您快进宫吧!”
洛寻看他强撑着不适挤出来的笑容,忍不住嗔道:“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仔细敲了一下他的伤,被射中了几只羽箭,有一只还射中了命脉,再不及时救治恐会丧命。
刚好这时常俊烈、元思等人终于赶到,元思见元陌受了重伤,忙下马来到二人跟前。
“见过逸王殿下!”常俊烈等人也下了马,朝洛寻施礼。
“常将军不必多礼。”洛寻伸手虚扶常俊烈,转头对元思道:“元思,你赶紧带元陌去找太医,我和常将军先进宫。”
“诺!”元思颔首,扶着元陌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回头看了洛寻一眼,然后策马扬长而去。
常俊烈对身边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跟上,一路上有个照应。”
“是!”
看着两个侍卫也策马扬长而去,常俊烈对洛寻作揖道:“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