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白杨2025-10-16 10:365,484

四、

“沈婉柔!” 我声音冷得刺骨,“右侧那方新碑,可是你私自安葬了另一只猫?”

她面色骤变,眸中闪过惊慌。紧紧攥住慕容珩的衣袖,声若蚊蝇:“表哥……”

慕容珩甩开她的手,大步行至右侧新碑前,面色铁青:“沈婉柔,我不是说过此地不可擅动?”

她泪如雨下:“是…… 是我姐妹的白猫上月饮了残茶,一命呜呜,无处安葬。”

“那方士说,双猫守灵可保亡者安息,我也是为云姐姐着想啊……”

她言辞恳切,姿态谦卑。然而那双眼眸中,分明藏着得意与轻蔑!

母亲生前最疼我,不料染恙离世,未能尽孝已成此生憾事。

这三方墓地,是我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事。如今,竟被她如此亵渎!

我胸中怒火翻涌,几步上前揪住她的发髻,重重一脚踹在她膝弯处。

她跌跪在母亲灵位前,痛呼出声。

“向母亲请罪!”

她双膝擦伤,哭得梨花带雨。慕容珩心疼地将她扶起,护在身后。

我怒极,抄起腰间玉佩便向她掷去。

慕容珩侧身挡在她身前,玉佩棱角划过他面颊,瞬间血流如注。

一时间,三人皆是一惊。

沈婉柔尖声道:“云姐姐太过分了!”

“不过三方墓地罢了,我重新寻三处给你,待你将伯母骨灰迁出便是。何必动这般粗鲁?”

她随手指向远处:“那三方空地如何?若嫌不够,我寻五处与你又何妨?”

慕容珩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捂住她的嘴:“住口!速速回府!”

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为何每次我与她起争执,你总偏帮于她?就不能依我一回么?”

慕容珩眉头紧锁,神色挣扎。

我冷笑一声,夺过她手中瓷罐。趁她不备,将罐中骨灰尽数扬在她身上。

她躲闪不及,一身素缟沾满灰白。

双目赤红,扬手欲打我:“你…… 你竟敢亵渎我的白狸骨灰!它可是我视若己出!”

慕容珩见她哭得几近晕厥,怒斥道。

“云氏!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婉柔一向怜惜猫犬,你这般作为,不是要她性命么?”

我冷眼看着痛哭的沈婉柔:“你当真以为她爱猫?不如问问她,究竟是爱猫还是残害?”

她面色骤变:“我…… 我不知你何出此言……”

“沈婉柔,” 我一字一顿,“你敢说自己当真怜惜猫犬?”

她慌乱求饶:“云姐姐,我知你嫌我年轻貌美,可也不该这般污我清白……”

“污你清白?” 我嗤笑。

慕容珩取出帕子为她拭泪:“云氏,你适可而止。”

我怒极反笑,从袖中取出一叠陈年卷宗掷在他面前:“既不信我,那便请看这些证据!”

“你可知令尊令堂当年为何阻拦你二人?便是查出了她残害猫犬的劣迹!”

当年慕容珩带她回府小住,向萧氏表明心意欲求娶她。

萧氏身为朝廷命妇,立即暗中查访她的底细。

这一查,竟发现她年少时残杀邻家猫犬,甚至被告上公堂的案子。

更令萧氏震怒的是,她在府中时竟偷偷虐待萧氏精心饲养的三只波斯猫。

自此,萧氏对她深恶痛绝,百般阻挠二人来往。

怎奈慕容珩已动了真心。

萧氏无奈,只得寻她谈判,以当年案件相逼,这才令她知难而退。

但沈婉柔也非善类,她要挟萧氏资助她去蜀地生活,还要永远封锁此事。

见我取出卷宗,她疯了般扑上来抢夺。

五、

慕容珩身形高大,迅疾夺过卷宗。他目光扫过纸面,面色瞬间铁青:

“你当真残害过猫犬,竟敢欺瞒于我?”

"不,不是的……"

沈婉柔连连摆手,恨恨地瞪我一眼:"云姐姐存心陷害我,才使这等下作手段。"

我神色淡然,看向慕容珩:"大可遣人查证,看这案卷是真是假。"

"令堂当年便是因此事阻拦你二人。"

"慕容珩,你细想,一个残害猫犬之人,又怎会费心将死猫火化安葬?"

慕容珩大步上前,掐住沈婉柔纤细的脖颈,目光阴鸷。

"你不是说,我母亲嫌你出身寒微,才不许我娶你?"

当年沈婉柔去蜀地后,慕容珩与萧氏决裂多年。

那时,正是家母将他视如己出。

沈婉柔仍是摇头,楚楚可怜道:

"不过是几只畜生罢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它们又不是人……"

慕容珩手上力道加重,沈婉柔面色涨红,几欲昏厥。

家仆见状,忙道:"少爷,莫要闹出人命。"

慕容珩这才松手。

"慕容珩,我要和离。" 我平静开口。

沈婉柔眼中闪过喜色,急忙去拉他衣袖。

慕容珩却避开她,紧紧攥住我的手:"娘子,我不愿和离,求你原谅。"

我不语,转身吩咐家仆将坑填平,又命人将右侧新碑与瓷罐一并移走。

事毕,我转身欲走。

慕容珩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娘子,让我送你回府。"

"不必。" 我摇头。

我身子乏累难以驾车,便唤了马夫。一路行来,慕容珩骑马紧随。

奇怪的是,到府后他并未入内,反倒策马离去。

我命丫鬟唤来府中师爷:"请拟一份和离书。"

次日清晨,慕容珩又来。

他捧着一支镶玉簪子,满面欢喜:"娘子快看,这支比前日那支更好。"

确是一支上品美玉,成色胜过前日那支。

只是…… 他所赠之物,我已一概不想要了。

"还在怪我?" 他小心试探。

我瞥见门外春桃,轻声道:"饿了,想用早膳。"

"好!" 他欣喜若狂,疾步入厨。

我唤春桃进来,春桃把他俩传信的内容一一诉说。

最新一封竟是半个时辰前。

"表哥可是还怪我?"

"谁人不曾犯错,何况此事也不算大错。"

慕容珩回她:"小妖精,昨夜那般缠绵,迟早要了我的命。"

我冷笑。这般下作之人,当真是改不了的。

原想临行前与他道别,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我迅速遣人订了下午回乡的船票。

临行前将他所赠之物尽数留下,包括那五十一支簪子。

又将和离书置于案上。

上船后,我将新婚那两年写于我的蜜语甜言尽数撕碎扔向空中。

入夜时分,终于回到家中。

父亲见我推门而入,有些诧异。

见我身后仆从捧着箱笼,他默然无语,转身入厨,片刻便备了满桌佳肴,又取来一坛老酒。

"今夜父女二人小酌几杯,好好说说话。"

"好。" 我为父亲斟酒。

父亲如小时般为我剥虾,压低声音:"要和离了?"

他语气中并无责备,反是满含关切。

"嗯,想通了。" 我咬了口虾肉。

有父亲在侧,真好。

父亲又为我夹了只鸡翅,轻抚我的发。

"和离也罢。当年我与你母亲初得你时,便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你永远有重头来过的本钱,不论是婚姻还是仕途。"

其实父亲从未看好这门亲事。

那年慕容珩求亲,特邀父母做证。

席间他饮醉,踉跄入厕。

父亲随后而入,听见他唤着旁的女子闺名。

六、

"婉柔,婉柔……"

父亲当即挥拳痛击慕容珩,几拳下去,他酒意顿消。

他跪地求饶,解释只是醉酒胡言:"伯父开恩,我是真心想娶云儿。"

"我名下田产铺面,皆可过户于她名下,府中产业,她要多少我给多少。"

那夜父亲将我唤入内室,问我可愿嫁。

彼时我在父母庇护下长大,不谙世事,况且慕容珩尚未有过任何不端。

我思虑片刻,道:"愿嫁。"

父亲长叹一声,要我立下誓言:"若是有孕,要即刻告知为父。"

我郑重应允。

父亲又是一声叹息:"幸而这段姻缘中你未留子嗣,那一胎也未保住。若是生下来,只怕更难割舍。"

"嗯。"

其实在知晓有孕之前,我便生出和离之意,只是未寻得合适时机。

直到那日在母亲灵前落胎。

那一刻,和离之心已定。

这些时日,我打算在父亲府上小住,再开一处茶肆打发光阴。

原以为留下和离书后,慕容珩会痛快签字,毕竟他定是迫不及待要与沈婉柔双宿双飞。

不料才过三日,我刚要出门游园,便在府门外撞见慕容珩。

他面容憔悴,胡须未理,身形清减许多。

他捧着赠我的五十一支簪子,身着我亲手织就的青灰色衣衫。

那件衣衫是两年前我送他的生辰礼物。

自我识得慕容珩那年起,每逢寒冬,他必着一件墨色衣衫。

那衣衫洗得褪色,磨得起球,他却舍不得弃。

我看不过去,特意拜师学艺三月,为他织了件新衣。

那日送他时,他眸光熠熠,宠溺地道:"娘子亲手所织,我甚是欢喜。"

可他也只在我面前穿过一次。

此后依旧日日着那件破旧衣衫。

我不解,一日问他:"可是我织得不好,你才不愿穿?"

他捏我面颊,领我入内室开柜。

"娘子亲手所织,我舍不得日日穿着。特意挂在正中,每日取衣都能瞧见。"

当时我心头甜蜜,被他哄得欢喜。

直到后来,沈婉柔遣人送来书信。

我这才知晓,那件破旧衣衫竟是她远行前所织。

慕容珩见我神色欣喜,上前拉我手。

"娘子可是消气了?你瞧,我将你喜欢的簪子都带来了,连你织的衣衫也穿上了。"

"娘子,莫要抛下我,可好?"

他语气可怜,眼神深情。

若不是这三日,春桃说他们房中时不时传来他与沈婉柔欢好之声,我险些又被他蒙骗。

如今想来,当初下嫁于他,并非我太过痴情。

而是他太过狡诈。

他当真是个情场老手,善于哄骗女子。

"和离书早些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我冷眼看他这副深情模样,转身欲走,免得作呕。

慕容珩拦住我去路,语气坚决:"娘子,这三日我深刻反省。"

"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嫌我送的簪子不够好?"

"我已命人寻了一支上等的,两日后便到。娘子随我回府可好?"

我不禁冷笑。

相识六载,结发五年,我竟未曾发觉他如此善于颠倒黑白,厚颜无耻。

这段姻缘走到尽头,分明是因他三年来与人暗通款曲,处处伤我。

如今他倒好,一句话就将过错推到我身上,说我嫌弃他送的簪子不够好。

他竟还以为,只消他一番哄劝,我便会回心转意。

当真可笑。

"慕容珩,你……" 我摇头,"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说得明白些。"

"我已不想与你做夫妻,只想和离。"

他神色一滞,眸中泛红。

七、

他伸臂欲揽我入怀,被我一把推开。

"娘子为何忽然如此决绝?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胡言乱语,令你误会了?"

"这些日子惹你生气之事,我都可一一解释。"

他打开锦盒,指着一支支金簪玉钗道:

"这支翡翠簪,是因那日婉柔寻死觅活,我不得不去陪她过生辰,总不能看她真个寻短见。"

"这支白玉钗,是你生辰那日所赠。我与几位将领饮酒行令,输了才不得不给她写了情话。"

"还有这支凤纹簪……"

我不耐烦地踱到府门外的茶摊,要了壶茶。

他紧随其后,仍在絮絮解释。

见他说得越发心虚,我放下茶盏,直接打断:

"你且问问自己,这些话你可信得过?"

见我去意已决,他慌了神:

"实不相瞒,当日向你求亲时,她遣人送信来,说要嫁我。但我拒绝了。"

"正因我拒绝,她才一怒之下嫁与旧人,不到一载又和离。"

他声音愈发低沉带愧:

"如今对她好些,实是心中有愧。"

"你想,纵使她当真害过猫犬,可一个弱女子被我母逼得远走他乡,也着实可怜。"

"我应你,此后再不与她来往,你可愿回府?"

我执茶盏的手一顿。

原来那日他向我求亲,竟是在她我之间选了我。

想当年初遇慕容珩,是在一场军中庆功宴上。

那日我着素白锦裙,与闺中密友同游。

父亲身为丞相,特意带我来为凯旋将士贺功。

我们素来崇尚及时行乐,把酒言欢。

正值歌舞升平之际,慕容珩忽至身侧,将戎装外袍披在我肩上。

我正欲发作,他俯身低语:

"相府千金衣裙沾了胭脂,且用我的外袍遮掩。"

我面颊发烫。

"多谢将军。"

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这位年轻的虎将。

他如外界传言,当真是个温润如玉的将门公子。

不料当日他向我求亲之时,竟是在她我之间舍了她。

我胃中一阵翻涌。

好一个虚伪至极的男子。

我冷眼看他:

"你说这些,可是觉得我会心软原谅你?"

"慕容珩,她和离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

"她种下恶果自当自食。可你却让我背了这个过错,纵容她插足我们的婚姻!"

"你总是自以为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我真是…… 越来越厌恶你了。"

我起身欲走。

他又来拉我的手:

"我与她清清白白,从未越矩!"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

我甩开他的手,一字一顿:

"前日你二人欢好两次,大前日三次,再前日又是两次!慕容珩,你怎能如此虚伪?"

我声音甚大,路人纷纷侧目。他面露惭色,低下头去。

"你…… 你如何得知?"

"若再不签字,我便告你重婚之罪。"

我转身离去。

他在身后喊:

"娘子,我们之间,当真无半分挽回余地了么?"

"无有,我只求和离。"

半载后,我在城郊开了一处茶肆。

每日午后,与三五密友品茶论道。

离了慕容珩,我心中少有的安宁。

某日慕容衍遣人送信:

"合离书有些问题,你回来看看吧。"

"好。"

八、

我连夜乘马车赶回京城。

慕容珩仍执意不愿和离。

令我意外的是,沈婉柔竟未现身。

慕容珩一一细数他赠我的簪钗,为我所做之事,说得连下人都为之动容。

我并不想听扭头就走。

合离之事又被搁置下来。

我刚出府衙,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沈婉柔立于车上,扬鞭催马,口中厉声道:

"贱人!今日便要你的命!"

"若非你横刀夺爱,我岂会一怒嫁与那负心汉?和离后落得二嫁下场!"

"如今你都要和离了,慕容珩为何还不愿娶我?"

"他竟还怪罪于我!定是你给他下了蛊毒!既如此,你去死吧!"

我呆立原地,眼看马车奔来,已来不及躲避。

忽见一道熟悉身影冲至面前。

慕容珩猛地推开我,被马车直接撞飞,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鲜血四溢。

衙役迅速拿下沈婉柔,围观百姓纷纷惊呼。

我看着慕容珩倒在血泊中,心如止水。

我转身欲走,他却拽住我的裙角,一边咳血一边哀求:

"娘子,是我对不住你,你原谅我可好?"

他动作太大,伤口崩裂,血流如注。

我冷眼俯视:

"慕容珩,我心意已决,莫要纠缠。你这般作态,只令我更加厌憎。"

他怔怔望我,缓缓松开手。

我咬紧唇,快步上了密友的马车,不愿再理会这些恩怨。

隔日我便启程回了茶肆。

半年后,我再度入京。

这一次,慕容衍终于同意合离。

当晚,我与密友把酒言欢。

"这二人也是自作自受。慕容珩被撞成了废人,沈婉柔被打入大牢。"

我有些诧异:

"慕容珩竟舍得让她入狱?"

密友饮尽杯中酒,又斟满一杯:

"你是不知,他都成了废人,哪还会对沈婉柔存什么情意?"

"如今在他眼里,沈婉柔就是害他失去你,又害他残废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老将军夫妇也不会放过她。"

我眨眨眼,夹了块羊肉放入口中。

"不提也罢,我如今重获自由,今夜且去听个小曲。"

"遵命,我的大小姐!"

番外

又过半载,我听闻一桩旧事。

关于慕容珩与沈婉柔的陈年往事。

据传,老夫人当年不仅暗访沈婉柔,还请了道士为二人批命。

那道士看罢生辰八字,连连摇头叹息道:

"不妙不妙,二人八字相克,乃是极凶之姻缘。"

"此女八字,能将令郎克得死死的。壬寅年间,令郎命格中有一场大劫。"

"若与此女有染,必遭横祸,家业尽毁。"

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这才下定决心将沈婉柔赶去蜀地。

而我听闻此事时,正在茶肆后院与幼猫逗趣。

巧的是。

上月父亲也请道士为我算过一卦。

道士说,前段姻缘是我命中一劫。

自此以后,当得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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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母亲灵前落胎那天,决定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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