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酒吧坐落在城西一个小角落,店面不算大。当地一名原创歌手,为它写过一句“我在开心酒吧寻开心,却找不到幸福”的歌词。后来这首歌在网络意外走红,歌手上了电视,踏上了璀璨星途,而开心酒吧也跟着大红大紫。
酒吧里面永远光怪陆离、人满为患,就连周一到周五晚上,门外都有一堆人候着,还有不少网红在那里摆造型拍照、做直播。
连乐青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去开心酒吧,她和别人不一样,去酒吧不是因为喜欢喝酒,自从十几岁那次变故,她身上发生了很多怪事,一跟陌生人接触就浑身不自在。认识谢怀遥后,谢怀遥一步一步引导连乐青,根据她的体质制定了计划,其中有一项是去酒吧锻炼胆量:怎样摆脱陌生人的搭讪和酒鬼的纠缠,如何应对被人下药,怎样从目标人物嘴里套取情报……
有时候连乐青也不懂谢怀遥,她身上自带着某种神秘,明明是那样古典沉静的女子,可是做事风格却完全不这样。
而今回想起来,若不是谢怀遥那时候制定的能把人逼疯的魔鬼训练,连乐青如今肯定没办法将工作坚持下去。
谢怀遥和连乐青的这些事,Keely都不清楚,见两人对开心酒吧的环境熟悉,不由得生出莫名的疏离感。她闷头走到打印机跟前,打印出大师的高清照片,挤出一个笑容:“大师出现在酒吧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半,我们今晚上就行动?”
“行,争分夺秒。”连乐青立即点头同意。
谢怀遥看了一眼连乐青,微笑得体:“在那之前,你们还得打扮打扮?”
“我就不用了吧,有Keely在,一定艳压群芳。”她笑眯眯拉过Keely,在她头上比了个V字。
连乐青亲昵的动作让Keely刚刚涌起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晚上,连乐青跟钟维勋打了一通电话,钟维勋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两人互道“晚安”后,就悄悄跟Keely去了开心酒吧。
进入大厅,便感觉音乐卷着热浪袭来,在Keely“叫你别穿那么多”的眼神下,连乐青主动脱掉了外套,露出白色V领胸前带褶的衬衣,往下是一条高腰复古红裙。
最终Keely还是拖着她细细打扮了一番,她身上这条裙子裁剪利落,十分修身,竟将她平平无奇的身材衬托得有了玲珑曲线,她本就清秀的面孔被妆容精心修饰,在暖黄的光线下十分好看,一双大眼睛如天上繁星般忽闪忽闪,既有少女特有的灵动天真,又多了些轻熟女孩的性感妩媚。
而和她一道而来的是穿着顶尖奢侈品牌紫色小礼服的Keely,Keely的美是那种嚣张的艳光四射,纵使酒吧里的人形形色色,不乏美艳动人的女人,可她还是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已经有不少男人围了过来。
“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美女,第一次来这里吗?知道这里最好喝的酒是什么吗?”
“我们玩骰子差两个人,两位美女,有没有兴趣玩几把啊?”
都是酒吧里老套的搭讪方式。
Keely自然是听得多了,她勾起涂着哑光丝绒口红的唇,走过去,将大师照片往吧台上一拍,问那些凑上来的男人:“你们见过这个人吗?要是谁能帮我找到他,今天的酒水我请。”
“哟,这是你的谁啊,找他干吗呢?”
“前男友吧?我说美女,天涯何处无芳草,别找了,不如我们今天一醉方休。”
眼见这些人油嘴滑舌地把话题岔开,连乐青急了,她眼波转了转,按照之前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替Keely解围:“你们别误会,这个人不是她男友,是我哥,亲的,他跟我爸妈吵了一架,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我爸明天就要过生日了,所以我才来找他的……”
她眼如点漆,擅长把谎话说得满眼真诚。
“唉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的。”说话的人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他拿着酒杯走到连乐青身边。
他是这里最阔绰、最英俊的客人,每次一出手,基本别的男人就知道自己没机会,悻悻地散开了。
原本等了半天,连乐青都有点犯困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打呵欠的冲动。说也奇怪,以前凌晨两三点,她都能和Keely一起精神抖擞地刷韩剧,刷完还能吃个夜宵,撸个串。难道是因为老了,后来一想,是因为钟维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钟维勋在一起后,她的作息竟然也跟着规律了很多,到了这个时候就犯困。
想到这里,连乐青自己都愣了愣,他竟在无形之中改变着她。
西装男继续靠拢过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吧台上的照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朝连乐青举起酒杯,无比肯定地说道:“真是你哥啊,那你问我就问对人了,我不久前刚见过他。”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脸也贴了过来,连乐青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让她感觉到一阵恶心,她无比排斥这样的靠近和接触,胳膊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可是,她对自己说,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今晚就功亏一溃了。
想到这里,她如梦初醒而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知道我哥他现在哪里吗?”
“那边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那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你哥?”西装男指了指西北角的方向,趁着连乐青转头的瞬间,偷偷将白色药末洒进她的杯子。
“不是他。”连乐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人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只是她看清那人后,十分失望地回过头,然而下一秒,她沉默了。
“不是谁?”
一个透着寒意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已然换了。
新来的这位皮肤好似完美无瑕的羊脂玉,高鼻深目,五官比普通亚洲人要立体许多,而此刻那暗沉的瞳孔里的光,比声音更冷。
他左手臂弯里挂了件亚麻色羊毛大衣,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竟然将西装男的脑袋按在桌子上,西装男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闲情雅致,在他手上动弹不得龇牙咧嘴。
“钟………”连乐青舌头不由得打结,她明明没做什么,怎么会感觉自己像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看到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很难让人想象这个男人是北城古玩字画鉴定所的首席鉴定师,他与连乐青从争夺黄花梨木柜子,变成共同寻找宋朝许由巢父双桃形故事镜、《洛神赋》古画原卷的默契搭档,经过重重考验,才走到今天。
连乐青外热内冷,不是一个会轻易投入一段感情的人,她承认自己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钟维勋,可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没有这么冰冷可怕——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下有一颗愿意对她好的心,一次一次救她于危难,让她慢慢地从柜子中走出来,向他打开了紧闭的心门。
在得知她被绑架过,害怕开阔的空间,睡觉必须蜷缩在柜子里之后,他花了心思找朋友帮忙,买下一张晚清九檐鎏金雕花楠木大床送给她,希望她能不用再缩在狭小的柜子中,睡得舒适安稳些。
大床从上到下,精雕细琢,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楠木香味。
她从心底里喜欢。
所谓投桃报李,眼看就要九月了,钟维勋也快生日了,连乐青却没有一件值钱的礼物送给他。他是个享受生活的人,以他的品位寻常的东西必然是入不了她眼的,可连乐青经济拮据,这些年虽然通过工作挣了些钱,但都投到患癌的爸爸身上和扶助癌症患者的公益机构里了,从没给钟维勋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次连乐青干脆地接下严格的活儿,心中暗暗打算,拿到酬劳就给他买一件生日礼物,哪知会在这个酒吧遇到他,让他产生误会?
连乐青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就是晚上吃多了,睡不着,所以就起来走走,顺便……工作。”
这个回答显然搪塞不了钟维勋,他眉头紧蹙,表情更为阴冷,只听到“啪”的一声,被西装男动过手脚的酒杯被钟维钟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连乐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包住了,是钟维勋将手腕上的大衣套在她身上,挡住她敞开的V领露出的锁骨:“什么工作需要你在穿成这样?又是什么工作,让你冒着喝这种下了药的酒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