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乐青出了小区,太阳刚刚落山。
这天的天空很美,夕阳红艳艳的,铺了半边天,天还没有黑,月亮竟然升起来了,一轮弯月,北城这样的大城市,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人们埋头工作,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天空,路人举着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连乐青走得很快,走着走着,忽然在夕阳中奔跑起来,她想起谢怀遥训练她跑酷的那段日子,只有奔跑起来,就会忘记一切。
她跑过人行道护栏,翻过一辆车,跑过天桥,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快乐都抛诸脑后。
司机师傅看着这路口突然蹿出来,又消失的人,低低骂了句:“这谁啊,不要命了。”
可是这些,她根本没有听到,连身后有辆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都没有发现,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她终于跑累了,眼前正好是一个公园,傍晚时分,有老人在散步,还有阿姨在跳广场舞,她往僻静处走了一段,随意找了一片草地,就地躺了下来,仰头看着云朵聚散,可是心情却怎么也宁静不下来。
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她受惊一般猛一翻身坐起来,这才发现,有个人顶着她的头躺在草地的另一边,“你……”
“才一会,天就黑了。”钟维勋好整以暇地支着腿。
再见到他的这一刻,那种泛酸的感觉和着委屈又汹涌而来,连乐青站起来拔腿就走,钟维勋追上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拉着他的手:“跟我回家。”
听到他这么说,连乐青觉得心里更难过了,虽然她知道这很矫情,而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难过和委屈。
“钟维勋,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这句话,有些赌气的成分,虽然是说给钟维勋听的,却也提醒着自己。
“谁说的,我不同意。”钟维勋眼明手快地自身后拥住她,“现在轮到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沉缓,说道:“连乐青,从小我的父亲就严格要求我,在外人看来,我什么都有,他们不知道我八岁就开始学拳击,因为他告诉我,他很忙,我必须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一个八岁的孩子懂什么,他只知道别的孩子用来踢球、玩游戏的时间,他却只能戴着拳击手套,对着沙包一遍一遍地练习着私教的动作。遇到你之前,除了父亲,我什么也不怕,遇到你之后,我却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话。”
“钟维勋……”连乐青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眼泪顺着眼眶哗啦啦往外流,钟维勋很少和他提小时候的事,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骄傲的家伙会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连乐青知道钟维勋在说什么,她心疼那个八岁的孩子,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路过一家商店,隔着玻璃看到个洋娃娃。她特别特别喜欢那只洋娃娃,隔着玻璃看到它,就觉得非常非常幸福,向美丹见她经常盯着洋娃娃看,便把它买下来,作为她的新年礼物。当连乐青拥有那只洋娃娃后,她反倒开始害怕了,总是担心小伙伴玩的时候,会弄脏它,害怕它被调皮的男生抢走……越是珍贵,越害怕失去。
而她就是钟维勋心中的那个最珍贵的,想要保护的东西。
“对不起,钟维勋,是我不好,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连累你的工作,也害怕我是个不值得爱的人,害怕我配不上你……”
连乐青嘤嘤呜呜说了半天,终于将那幅写着英文诗画作的事情,完整地告诉钟维勋。
钟维勋疼惜地扳过她的肩,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傻瓜,就算你说的全对,也只能说明欧文喜欢你妈妈,他给你妈妈画了画像,你妈妈出于礼貌当然会回馈了。但那画为什么只是简单素描,而且还落到别人手中,证明你妈妈并没有多珍惜那张画,她只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解释背后的诗呢?”经钟维勋这么一分析,连乐青醍醐灌顶,但心里还是有疑惑,“那是叶芝的情诗。”
“你确定是你妈妈写的?”钟维勋声音淡淡。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应该做个笔迹鉴定的。”连乐青的眼睛这下亮了,钟维勋喜欢极了她这个表情,充满了希望。
“如果不是在父母彼此深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小孩,不会像你这么单纯。”他温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不准再说分手了。”
他说这话时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连乐青点点头,钟维勋说:“天冷了,回家吧。”
钟维勋家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是那种堆砌的华丽,却有一种自己的格调,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就是在这个房子里,当时的她为了查清音乐钟真相厚着脸皮死活不肯走,而今事世变迁,连乐青却不再觉得这里那么冰冷,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温暖和亲切。
钟维勋将她带到餐厅:“我妈来过了,做了些吃的,还褒了汤,亲口叮嘱让我喊你过来吃。”
他拿出保温拿,将盖子一个一个揭开,食物的香气溢出来,连乐青忽然感动不已,她并没有被遗弃,她还被人惦记着。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仿佛暌违已久。
“阿姨人呢?”她揉了揉眼睛,止住盈眶的眼泪,她可不想自己在他心中,留下好哭鬼的印象。
“已经走了。”钟维勋知道这个时候请出他母亲算是对了,说着,指着摆了一大桌的保温盒子,复又说道,“她让我亲眼看着你吃完,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最后揭开盖子的是一道汤,连乐青隔着蒸腾的白气,看了一眼钟维勋,他高大的身影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却又似乎多了一丝温柔。
晚上,钟维勋贴心地给她放好了洗澡水,连乐青洗完澡,穿着他为自己准备的衬衫,晃荡着一双腿,红着脸扭捏着走了出来,对他喊道:“钟维勋,我还是回家吧。”
“这里就是你的家。”钟维勋见着她像个穿错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很可孩,可爱中有又透着一点俏皮性感,他必须克制自己才不去抱他,而是站在那里对她说:“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领着她去了一间卧室,那里摆着他为她订制的金丝楠木大床,而床上推着大大小小一推纸袋,上面醒目的logo一秒将连乐青带回了几个小时,当时她在商场看到钟维勋和Keely说话,手里拎着的不正是这些东西。
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这一刻她想直面问题,听听看他怎么的解释。
“送你的。”
“这些?所有?
“这些,所有。”
“为什么送我这些?”
“Keely说用这些就能把你哄开心。”他说得慢条斯理,提起Keely,亦是坦荡磊落,连乐青一时哑然,原来他们俩之所以一起出现在商场,仅仅是为了帮她买礼物。
她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拨云见月。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智商为零吧,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想象力实在是丰富到了疯狂的地步。
“喜欢吗?”他并不知道她有这些心思,低沉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边。
“腐败。”连乐青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一丝愧疚。
“不喜欢那我拿走了。”钟维勋作势要收走。
“等等。”连乐青挥舞着小爪子扑过去,两人你争我抢,肌肤接触,滚在一起也浑不在乎。
她的身体软软的,有他的沐浴乳香,让他几难自持。
最后,在钟维勋的故意承让下,连乐青旗开得胜,这个前一秒还数落他腐败的家伙,坐在logo推里,双臂大包大揽,眼神亮如星辰:“现在它们是我的了,我可以先在里面打个滚,拍张照片,到朋友圈里炫富,然后把它们都拿去退了换钱吗?”
“拿去吧,小财迷。” 看来Keely的提议也是不无可取之处的。
钟维勋嘴上说着,眼神却柔得只差化成水——天知道她这个财迷样子,有多可爱。
他只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