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看不懂年轻人心事了吗?还是说,是这年轻人心思太重,故作什么玄虚?
直到越帝看到梁止玟下殿前台阶的时候被绊了一脚,险些顺着台阶摔滚下去,才摇着头喃喃一句:“年轻人……”
梁止玟站直身子,只觉得碰到了旧伤,腿上一阵一阵痛,可心下却没有丝毫在意。
“怎么样?”反倒是林夕奕站住脚步问了他一声。
梁止玟直直看着林夕奕的脸,半晌,才梦呓似的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夕奕看着他眼中的光——情感浓郁得化不开,乍一看甚至仿若凶光,好像只要她摇一摇头,这人便会立刻爆发。
林夕奕轻轻点了点头。
“要与我,缔结婚约?”梁止玟一字一句重复道。
林夕奕又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
林夕奕面对的仿佛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她耐下性子,掩住心底忽然翻上来的羞涩,再次点点头。
“说出来。”梁止玟急切看着她。
“我,林夕奕,想嫁给你。怎么样?”林夕奕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百依百顺了。
“……”梁止玟眼眶骤然湿润起来。
“好。”他轻轻道,也跟着狠狠点了点头。
“但是,”林夕奕话锋一转,往前走了几步,距养心殿远了些,才低声道:“陛下有可能不同意。”
“我不在意。”梁止玟紧跟着答道。
“他要是给你指婚呢?”
“我不同意。”
“那可是皇上。”
“皇上也总有怕的东西。”
“什么意思?”林夕奕挑了挑眉头。
“我只是想按自己的心意做事。我知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梁止玟伸手握住林夕奕的手,“一旦得到,我就不会再松手,即便是你来拒绝,也不行。”
“我为什么要拒绝?”林夕奕露出一点笑,再次看呆了梁止玟。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事。”林夕奕道。
“恩。”
“比如,陛下想要为林家军分权,我答应了他,但是却不想信守诺言。”林夕奕直言。
“我知道。”
“还比如,害我爹的凶手我还没有查到。我心里有了些猜测,不知道以后验证了之后会有谁成为我的敌人。”林夕奕盯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梁止玟神态没有丝毫变化。
“再比如,凶手有可能是皇家的人。”
梁止玟沉默片刻,嘴角出现一抹轻轻的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关于正义的判断标准,我也有。我们都是按照自己的信条做事的人,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正义并不冲突。”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重要原因。
“就算是,我把刀剑对上你的父皇?”林夕奕非要把事情往明里说,她想把一切芥蒂掐死在最开头。
“只要那是我们的正义。”梁止玟答道。
林夕奕被他眼中的坚定所感,忽而觉得喉头一梗,有些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为大越兵士,为大越国土,为大越百姓,为了身边亲人。你所求的只有这些,恰巧,我也一样。或许我们意见会有相左之处,但那又怎么样?”
“听闻你今日说过的话,我便觉得那都不是问题了。”梁止玟道。
林夕奕低下头,狠狠咬了咬下唇,只觉得那股没出息的懦弱感慢慢从她心底涌出来,随着梁止玟的话,越积越多,几乎把她淹没。
可能让她肆无忌惮展现懦弱的,之前好像除了林镇,再无他人。
如今梁止玟算是一个了吗?
“你要是食言呢?”林夕奕忽而扬起头,泛起一圈红色的眸子中带上了与梁止玟同样的凶光。
仿佛梁止玟只要说摇个头,她顷刻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梁止玟偏偏对这样的目光极为受用。
或许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
梁止玟把手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他一直随身携带,进殿之前才解下,出了殿门又从小太监的手中拿了回来。
那枚匕首是他一开始送给林夕奕的,也是林夕奕用惯的,更是林夕奕扎在他身上的那把匕首。
眼下又以这样的形式重新出现在林夕奕面前。
梁止玟第二次把她塞到林夕奕手中,立下承诺:“要是食言,任凭你处置。”
林夕奕握着那把匕首,久违的熟悉感涌了上来,把她的心填补得满满当当。
“好。”她收下匕首,指尖摩挲着花纹,低低道。
前路漫漫,纵使一团迷雾、扑朔艰险,她已然找到了同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