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的哭笑不得,两条路,全部指向登基称王,两条路都行不通,特别是那个古代山河气,封十九特意为我打听过,统领内军的大都督告诉她,那玩意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只能是在外道的占领区,在小黑天,或者大黑天那样的顶级妖魔手中。
我现在的处境大概是,一切幻术以及思想境界,包括两位明王的神通,全部被封锁了,只剩下了至臻境界的夜修罗和伏鬼刀法,再加上一个无想天初段的衰老躯壳,只能说为了打败赝品阴险峰,我的确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
终归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如今,境界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我的整体实力相比福生天时,倒退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力量,肉身强度,感官等基础数值,更是降到了最低。
肖金虎和青青都一致认为,我这个处境十分凶险,衰老不仅改变了我的表象,更是几乎榨取了我的全部阳寿,也就是说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走出浴室,我换上沈姑娘为我准备的新衣裳,下楼简单对付了两口,就急匆匆去了朝堂。
最后看一眼封十九,看到她登基为王,总揽大权后,我也就该上路了。
像一切衰老的兽那样,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以前总是怕死,真到要死的时候,内心反而坦然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朝堂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除了本国的文武官员外,更多是各国来联姻的使团,我站在最外侧,目光看向朝堂最深处。
目光沿着汉白玉铺成的台阶向上延伸,我看到铁王座上坐着的少女,正是封十九,少女头戴珠光宝气的王冠,身穿象征修罗王的金色朝服,朝服上绣着龙凤飞舞的磅礴图案,剪裁的也极其合身,将少女极致完美的身段勾勒的婀娜而销魂。
今天是重大的日子,即使不爱化妆,习惯于素面朝天的她,也不得不屈服于世俗礼仪,罕见地浓妆艳抹,封十九就是封十九,从来不曾改变过,她不化妆都那么美,化了妆那还了得?她端坐在铁王座之上,台下上至八旬的,下至孩童的所有男人,都直勾勾注视着她。
没有人眨眼,因为哪怕只眨一下眼,都是对她美貌的亵渎,很多人甚至忘记了呼吸,脸被憋到通红也浑然不知。
仙宫里的人早对此见怪不怪,出洋相的全是外国使团的人,流鼻血的,心悸发作的,当场晕倒的比比皆是。
我太老了,目光浑浊到已经看不清封十九的表情了,不过我看到独臂的廖志坚,正站在封十九身后,廖志坚的下场不比我好多少,但他的目光依旧坚定,他对封十九的忠诚从未改变,他鹰一般的双眼冷冷扫视着台下人群。
老修罗王,封千军搬来张太师椅,坐在爱女身旁,老头此刻的情绪兴奋,激动,又带着深深的悲痛,他紧紧握住封十九的玉手,向台下众人宣布王权的交替:
“诸位!今天,是狮驼国国运迎来转变的大喜之日!我宣布,我的爱女封十九,将接替我的王位,成为新的修罗王!”
台下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掌声过后,有使团提议道:“既然王位已经确认,那么接下来的比武招亲,是不是也该搬上议程了?”
“求婚的新王这么多,总该较量出个胜负才是。”
“或者说……让我们遵循女王的意愿,让她从众多追求者中,挑选出一位满意的夫君?”
这番发言得到了众人的认同,连封千军也微笑着点头:“闺女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小十九,你看看台下的这些新王,有没有你喜欢的,告诉为父!咱们今天干脆双喜临门,把亲事也定下来!”
修罗道民风向来粗犷,女儿家相亲择偶的事,也从来不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朝堂之上定夺,是再正常不过的。
封千军话音落下,台下来自各国,身穿金色龙袍的新王们,齐齐上前一步,接受封十九的检阅和挑选,我一眼扫去,这些新王个个长相俊美,身材高大,年轻且富有野心。
其实与他国联姻,对封十九是有利的,她初登王位,权柄拿捏的还很不稳,也不曾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每每新王登基,下边肯定是要掉一大批脑袋的,关键是她得把军权牢牢捏在自个手里,如果前线的武官不服她,她这个王就等于被架空了,被赶下台也是迟早的事。
和他国的新王联姻,那就不一样了,这样一来,对方的国力会立刻毫无保留地向封十九倾泻,这对于王位的巩固,有着无穷的好处,也是震慑前线的绝佳手段。
封千军为爱女的处境担忧,所以才急着催促她联姻。
而且这些新王许诺出的条件,也极为宽厚,联姻后封十九生下的儿女,统统归她所有,留在仙宫,成为下一任的皇子和公主。
我看到这时,心里已经再无牵挂了,我已履行了对孙家的承诺,也没辜负辰远山临终时的嘱托。
当年的女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已经成为了国家的王。
我这老登也该走了,我不傻,我当然知道封十九对我的心意,可我的衰老注定不可逆,我不能让她的大好年华和美好前程,葬送在我身上。
最后看了一眼美丽的少女,我转过身,黯然离去。
走到仙宫出口时,我被两名金甲兵拦住:“站住!没有修罗王的令牌,不得离开仙宫!”
其中一人认出了我,赶忙拉着同伴退后,我沿着台阶下行,后方传来两人的议论声:
“那是九公主的影子!他好可怜,为了帮九公主争夺王位,他被二皇子的手下打成了重伤,原本是个美少年来着,现在却老成了这副德行!”
“现在,他失去了利用价值,瞧这憔悴的背影,多半是被九公主驱逐出仙宫了吧?”
“嘘!别再九公主九公主的叫了,她现在是咱们的新王!”
……
这是四月,四月不该下雪,却偏偏下起了鹅毛大雪,出了皇城,尉迟缨为我牵着马,王司徒骑着瘸腿毛驴跟在我后面。
她俩知晓我的处境,一路上不停在安慰我,用词却很苍白无力,漫天的风雪中,我渐渐迷失了方向,走到天快黑时,只觉得又冷又饿,刚好不远处有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子,我们正要去村里找户人家借宿一晚,再做打算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老登?你往哪跑?我可逮住你了!”
我回头瞧去,只见封十九赤着脚站在风雪之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