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到这里，沐晚没法不打断。
“面缠绷带的人？”她对此深感惊讶，“这特么又是谁？”
苏孟德懒得计较她的爆粗口，毕竟这也代表着“压抑的天性释放”，于她而言，也算好事一桩嘛！
更何况，蜀国这些旧事本就曲折离奇、时有反转。作为听者，她时不时打断也很正常。便朝沐晚眯眼一笑道：
“你猜呢？”
沐晚猜不出来，眼珠子转了转后，随口一句：“该不会是，霁月没死？”
不曾想，还真猜中了！
但见苏孟德笑着点头：“他被梁丘族长毁了容，因为那次在夏之清面前的暴露。”
“族长为何要这么做？”沐晚难以理解。
毕竟很明显，那梁丘族长是反对皇后和霁弘逼宫的，他站在皇帝雨齐这边。那么他对霁月下手，就很令人费解了。
却见苏孟德摸着胡须，阴阴笑道：
“将计就计。”
沐晚还是没搞明白：“何解？”
苏孟德叹口气，略带惋惜的解释道：“之前的霁月太过善良，即便回宫，也非霁弘对手。故而梁丘族长本想留他一辈子，谁知此事有太多的阴谋者介入？夏之清和那伙异姓族人，都想对霁月奇货可居……族长认为此人不能再留，便毁其容貌、令他假死。”
沐晚听懂了一些：“这族长对皇帝雨齐的忠心，不是一般的大啊！”
孰料秒遭来苏孟德的一声冷笑：“呵，此言差矣！”
“嗯？”沐晚皱眉，疑惑不解。
“试想下，霁月回宫，轻而易举就被霁弘除掉。那蜀国的朝政，还能乱得起来么？”苏孟德阴笑给出提示。
沐晚这才恍然大悟，顿瞳孔一张：
“您是说……”
苏孟德点头：“梁丘族长在对所有人将计就计，夏之清、皇后、霁弘，还有那波外姓族人……他目的只有一个，让蜀国各方人马都乱起来，让晋国的陈云台也动起来。如此一来，他就可帮当时的晋帝除心头之患，造可趁之机！”
赤果果揭示了梁丘族长的政治立场，即便有心理准备，沐晚也忍不住啧啧惊叹：
“我的天！原来梁丘族长的心早已归顺晋朝？”
此人堪称是晋帝一眼相中，并一手培养出来的超级间谍。
只因他颇有天分、极善伪装，当日在蜀帝面前一口声称“梁丘能解海蛇之毒”的，就是年轻时的他！
之后来到晋国，他又凭三寸不烂之舌，被晋帝一眼相中。故而最后，梁丘族人能顺利护送质子回国，其实少不了晋帝的暗中相助。
而能游刃有余的在两国政权之间游走，也足以证明梁丘族长是个“比狠人多一点”的，狼人！
“韬光养晦、潜龙伏虎、厚积薄发……”苏孟德捋着胡须，由衷叹道，“梁丘族长，乃吾辈之楷模啊！”
沐晚白眼微翻，心想：此人不念亲情，不顾族人生死，你居然还当他是楷模？莫非在你苏孟德的心中，亦是为政治目的能将亲人牺牲？
呵，可不就是！
你找我回郑国的目的，压根不是为骨肉亲情！
想到这里，沐晚眼珠一转，佯装思索道：
“难怪那次大屠杀，梁丘族长能轻易而举的放过背叛者。原来他心里，早已没了族人。”
这话在暗讽他，苏孟德知道，便没好气朝她斥道：
“不舍小我，何以成就大业？这正是你该学的！”
沐晚：……
暗暗撇嘴：你这意思是，日后我为大业，也可将你这个父亲牺牲掉？
“父王教训得对，女儿愿悉听教诲。”
苏孟德懒得再训斥，能看出此女有反骨。但话说回来，乱世中有反骨才能成大事。只要她的反骨，不用在他这个父亲身上就成……
哼，用在了，他也不怕！
正所谓“我能生下你，就能毁灭你”，连紫薇星都有陨落的时候，更何况你一区区小女子？
如是盘算中，苏孟德将思路拉回蜀国旧事上，略带惋惜的叹了句：
“只可惜，梁丘族长算来算去，也没算过双月！”
“双月？”沐晚听得眸光一亮，“怎么说？”
于是，苏孟德回到故事中，将蜀国旧事最大的谜底揭晓……
＊
山洞里。
面对表兄镜月的关心，霁月却只感无奈，他悲伤道：
“好或不好有何用？我活着，就是个幽魂……”
镜月能理解他的悲丧，此刻也很想给他鼓励。可“荧惑守心”的星象似是在预兆，跟皇帝有关的皇室血脉全都要覆没？
便也懒得开尊口，想了想后，他心生一计：
“若是我能将你变成另一个人呢？”
先前钻研过易容术，但仅限于给毁坏的皮肤做修复。现在事出无奈，他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霁月状似听得一惊：“什么意思？”
“改头换面！”镜月道，“既然霁月已死，你不如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去夺回你的一切！”
“谁？”
“我！”镜月却斩钉截铁。
霁月听得一怔，立马拒绝：“不可能！你治好我的腿，又把我从族长魔爪中救下，我岂能恩将仇报？”
原来当初，梁丘族长是要杀了他的。被镜月救下后，才捡回一条命。
“并非恩将仇报！”镜月真诚劝道，“恰恰相反，你这样做，反而能让我解脱。”
不好坦言，族长和夏之清现在都想捧他这个“雨齐的私生子”。因为他比霁月聪慧有胆识，能斗得过霁弘？
可其实，霁月对这些都心知肚明。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似乎都能瞬间开窍，以致于性格都有些黑化？
霁月有没有，我们不知。只知他对恩人“表兄”，坚守了道德底线。
“听着，我可以接受改头换面。”想了想后，他义正言辞道，“但那个人，决不能是你！”
说最后那句话时，他眸中抹过一丝狡黠……
镜月捕捉到了，便问：“你似乎心中已有人选？”
霁月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递给镜月。后者拿来一看，甚为疑惑：
“此乃何人？”
“雨齐！”霁月阴冷勾唇，瞳孔里抹过更大的狡黠。
镜月心中一凛，顿有了数：他想易容成皇帝的样子，等纷争结束，自己再顶着皇帝那张脸重返皇宫，把雨齐顶下去。
虽说这计划有些阴毒，但镜月认为，也未尝不能试试。于霁月而言，亲情早已死亡。要想夺回一切，与其明刀暗箭，不如来一出金蝉脱壳、真假难辨。
尤其是，“长庚伴月”似是预示着皇帝将在这场战争中死亡。那么霁月用自己老爹的身份去继位，有何不可？
就是有点担心，霁月还是逃不过星象的凶兆。毕竟他所用之身份，依然是“荧惑守心”中的“大火”——皇帝雨齐。
管不了那么多，先就这样办吧！
与其让夏之清和梁丘族长等人祸乱蜀国，不如让霁月在关键时刻，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如是暗想中，镜月按照图中男子画像，开始给霁月整容。却不知，自己掉进了霁月的圈套中……
那张画像压根不是雨齐，准确说，并非皇宫里的皇帝“雨齐”！
那是谁？
马上就会见分晓……
另一边。
鉴于陈碧落的腹中孩儿来得很及时，皇后没将她和镜月怎样。不出两月，陈碧落就临盆了。
而宫里就像掐准了时间点一样，次日便让人带走了陈碧落跟孩子。
这下彻底激怒了镜月……
身为人夫和人父，居然保护不了妻儿，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且，有何脸面控诉外公当年的无能？
于是，蛟龙出谷，带着满腔愤慨！
因之前在沐九针口中听过镜月的大名，之后又从母后这里得知他乃神医、不是皇子，霁弘召见了镜月。对视的第一眼，就被镜月的美貌吸引……
也许正是霁弘这个表情，让镜月捕捉到一二；再加上他本就熟知人体骨骼，故一眼看出台上之人，是个女子！
对此，镜月不动声色，毕竟妻儿还在对方手中。但有些事，他必须要揭穿。于是，他让太监给皇帝送了一个字……
＊
故事讲到这里，沐晚已悠然在纸上写下了那个字：娚！
并给左边的“女”字划上对勾，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的嫣笑，她说道：
“如猜不错，这便是镜对蜀国的一笔改命，对吗？”
却见苏孟德笑着摇头：“你又自以为是了！”
“哦？”沐晚眨巴眼睛，疑惑不解。
苏孟德便道：“试想下，那皇帝早在霁弘大婚那晚，就已知太子乃女儿身冒充。若镜月写下平平无奇的这个字，皇帝又岂会立马召他觐见？”
“也是哦！”沐晚沉思点头。
苏孟德笑笑摸了摸她脑袋：“所以蔺起航说书的那些，也就唬唬世人。要是把你也唬住，那就不像话了。”
沐晚：……
你这是埋汰谁呢！
念及他所言在理，便也虚心请教：“那镜月到底写了什么字？”
苏孟德拿起纸笔，写下一个大大的……
“戚？”沐晚不解。
“这便是蜀国旧事中，最大的谜底！”
苏孟德说着，继续揭秘。
＊
见有人送来一个“戚”字，皇帝大惊，立马传令召见。孰料对方摆架子，不仅不见，还在这个“戚”子上划了重重一笔……
意寓：戚氏已亡，你可放心！
可，皇帝哪能轻易放心？顾不上自己已是四面楚歌，皇宫危机四伏。他令人将镜月绑来，在大殿偏厅单独相见。
当二人对视的那一刻，皆怔住。
眼前的男人穿着龙袍，明明是皇帝；可为何这张脸，跟霁月给他的画像不一样？
镜月想不通，只能断定霁月弄错了，恐是别人给了他一张假画像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