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丝竹隐藏很深,不会被怀疑。”夜幕山坐了过来,令云烟给几人斟酒伺候,继而对男人开门见山,“倒是小弟的微薄需求,未知尊下能满足否?”
“不就是陷害沐九针吗?小事一桩!”嘴角挂着阴笑,男人云淡风轻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函,“看看这个,能帮到你否?”
衣橱里的沐晚,听得深吸凉气:原来夜幕山找外人来陷害沐九针,早已展开行动。亏自己刚才还对他的装模作样,心里燃起一丝欣慰……
好在桌边的“完颜宸”是个好人,压根没打算把这事瞒着她,否则也不会将她藏于衣橱之内、去偷听。
顿时,沐晚心里燃起对完颜宸的好感,认为他比四不着六的某货,强多了!
只可惜,这男人毁了容……
无妨,若日后有缘再见,她定以毕生所学给他治好脸,就当报答今日之恩。
“蜀帝?霁月?”
桌边沐兰心的一声轻呼,令衣橱里的沐晚猛地缓过神,顿两眼一愣。
什么?
蜀国那未完的故事,最后做了皇帝的,竟是霁月?
可他顶着谁的一张脸?莫非是……
戚雨?真正的雨齐?
靠,这可乱了辈分。要知道镜月乃“戚雨(真正的雨齐)”亲儿子,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要对着表弟的那张脸,喊老爹?
呵,真够荒唐的!
难怪镜月后来不肯下蜀山,最后索性离开了蜀国。
不觉中,沐晚心里燃起对镜月的同情和敬意。经历了那么多人,听了那么多旧事,似是也找不出比镜月和夜谨言更磊落、更善良、更正义的人了。
如果谨言已逝,那她此生还真想去陪陪镜月,不为别的,只为“惜君子”!
沐晚思量之际,桌边的男人也朝沐兰心点头解释道:
“如你所言非虚,沐九针确为蜀人出身,那他跟蜀帝霁月有如此书信往来,应是情理之中。”
闻言,沐晚再度顿悟:原来渣男贱人最初陷害沐九针通敌的,是蜀国。可为何后来变成了燕国?
她略感不解,只能猜想:这事后续恐还有变。
“然则,这笔迹模仿得如此像,是出自谁之手?”夜幕山拿着伪造的密函,朝男人问了句。
那言外之意沐晚能听出,这厮在怀疑夏如初呢!
毕竟自己这个养母是临摹高手。当然了,若非那晚的“守月说书”,若非蔺起航透露,沐晚也不知夏如初还有如此本领。
但话说回来,即便之前夏如初刻意隐藏了,沐晚也绝不信她会陷害沐九针。
果不其然……
“模仿?哼!”但见桌边的男子一声冷哼,斩钉截铁道,“这本就是霁月写的!”
“啥?”沐兰心很吃惊。
夜幕山却很镇定,深知眼前之人有能力办到。
“老杂碎惧我大燕,又值老眼昏花、驾崩之际。”男人端起酒杯,轻笑道,“那还不得本宫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蜀国的蔑视,令夜幕山心中有了数:蜀亡国,不久矣!
那么现在,他要好好抱大腿,便对男人恭敬道:
“陛下手段高明,幕山佩服!”
“陛下?”一边的云烟(轻罗)假装吃惊。
于是,夜幕山心照不宣的配合道:“此乃大燕即将登基的完颜陛下,只要你乖乖配合把丝竹弄回来,便是大功一件,日后少不了飞黄腾达。”
轻罗也秒装得喜上眉梢:“谢王爷,谢陛下。”
男人直接忽视她,朝夜幕山阴笑催问:“东西给你了,我要的呢?是不是得定个期限?”
“等等!”沐兰心打断,朝男人一本正经道,“陛下,请恕妾身直言。这封密函直接让幕山来交给朝廷,妾身认为不妥。”
“何以见得?”男人轻笑挑眉,似是已看穿她再打什么鬼算盘。
沐兰心却不自知,还在那振振有词的解释道:
“当事人若喊冤,我家幕山就有污蔑栽赃之嫌。故妾身认为,可找一目标,将此密函放其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幕山带着朝中诸公,来个现场人赃并获!”
男人闻言,似是来了兴致:“听起来不错,可这目标人选……”
“眼下就有一个!”沐兰心秒接话,笑得意味深长。
“谁?”男人问。
沐兰心看向夜幕山:“你的未婚妻!”
夜幕山:……
没表态,但也没严词拒绝。
于是,沐兰心继续对男人献计献策:
“试想下,大婚那晚,当幕山在前厅招待宾客之时。陛下的人悄悄从后院潜入,把新娘打晕,将伪造的密函放于她身上……如此一来,幕山就有人证!而那沐晚,哼,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男人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继而点头:
“做戏做足,有备无患,可行!”
“幕山,你意下如何?”沐兰心冷笑挑眉。
“同意!”这回夜幕山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弥补漏洞,“最好陛下的人撤走时再弄出点动静,这样小弟也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带各位大臣去洞房捉贼捉赃。”
“甚好,这点补得妙!”沐兰心顿眉开眼笑,继而阴阴敛眸,恶毒的说道,“让诸公亲眼见证,沐晚就是在跟他国奸细暗通,并当场从她身上搜出了通敌密函……呵,我都能想像到时的沐九针,会被这逆女气成什么样子!”
“沐小姐的确冰雪聪明、考虑周到!”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赞叹,说着话锋一转,“但你们似乎忘了一点,轻罗这贱人,你们何时何地交给本宫?”
(轻罗:我是贱人?你特么就是蠢人!不知道老娘就在现场吗?)
“洞房夜的襄王府啊!”沐兰心眨巴眼睛,说着谄媚笑笑道,“陛下放心吧!妾身已经想好了,将那丝竹五花大绑藏于沐晚房间的衣橱中。陛下的人将密信栽赃后,直接可带此人走!如此也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吧?”
又是藏于衣橱?
此刻衣橱里的沐晚只感好笑,心想:这帮人是跟衣橱杠上了吗?
可转眼就眉间一紧:如按沐兰心的计划,除夕洞房夜的衣橱里,藏的应该是丝竹,即真正的轻罗。为何上一世,变成此时桌边的面具男了?
莫非接下来,渣男贱人会将他出卖?
沐晚顿觉不妙,暗暗盼望男人别答应,孰料……
“就这么定了!”
男人竟一口应承,沐晚顿更加为他担心了。
临走时,兴许是夜幕山仍想试探,提议让云烟(轻罗)留下来陪男人过夜。
被男人一口拒绝:“本宫不好这口,尔等速速找回丝竹即可。”
闻言,夜幕山与云烟(轻罗)暗暗对视了一眼,皆心中有了数:男人压根没认出轻罗!
却不知……
“都听到了吧?”
闲杂人等离开后,男人打开衣橱,朝里面的沐晚问道。
吸口凉气,沐晚走出衣橱,理了理思路后,道:
“殿下打算如何将计就计?”
男人嗤笑:“谁说本宫要将计就计了?”
沐晚略感诧异:“然则,你还是想陷害我沐家?”
尽管也知这是句废话,身为大燕皇室,男人岂有“不扳倒沐九针”之理?可她又着实想不通,若男人不打算将计就计,为何要让她听到这些?
“沐九针必除!”但见男人语气阴狠,说着,伸手轻抚沐晚的脸颊,状似深情道,“至于你……”
沐晚本能的转身躲过,虽然心里对他有点好感,却也不代表允许他动手动脚。
见她不解风情,男人劝道:“你迟早是我的人,我想你也不愿看到,将来父女对立吧?
沐晚冷笑:“呵,阁下凭什么断定……”
“就凭这个!”男人打断,蓦地将她抱起,贴在衣橱门上,压低声音坚定道,“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上。”
被他如此非礼,沐晚却不慌不忙。也许是因为心底对他有好感;但也许是,男人的脸总让她想起“之前同样非礼过她”的某货……
尽管她很清楚,这不是同一个人!绝不是!
便淡定的朝他挑眉,轻笑道:“有多早?”
“比夜谨言还早!”男人不假思索。
“谨言?”沐晚惊诧,“你跟他……”
“知己。”男人又是秒打断,顿了顿后,略带黯然的补上一句,“不能把酒言欢的,知己。”
沐晚搞不清状况,想不通谨言怎就跟大燕皇子做了知己。此刻最关注的莫过于夜谨言的生死,便问:
“那你可知……”
“不知!”男人第三次打断,似是很清楚她想问什么。
如此能洞察人心,沐晚不由得对他好感增深。她喜欢这样的默契,也喜欢男人的果断自信、豪迈霸气。
“所以这件事,你假装不知、乖乖配合就行。”男人勾起她下颚,让彼此的脸缓缓贴近。眸光迷恋,语气温柔,“我要的只是沐九针下台,不会要他的命。”
沐晚一怔:“然则,你何以作保?”
男人顿了顿,似是不好回答。缓缓将她松开后,他转身背对,阴狠眯眸道:
“因为除夕洞房夜,不是夜幕山坐收渔翁利的日子,而是我完颜双子的战场!”
沐晚惊诧,忙走过来追问:“此话怎讲?”
“那个云烟,就是轻罗!”
沐晚张大嘴惊住……
万万没想到,男人早就洞穿了一切!
他智慧是有多强?没办法不“好感激增”,沐晚甚至觉得,自己都要仰慕上他了。
再加上本就对“完颜双子”中的另一个起了杀机,所以这回,她认为自己没理由不助男人一臂之力……
哼,最好让眼前这男人杀了那个货!管他是完颜啸还是完颜宸。
“时辰不早,你回吧!”男人打开窗户,欲将她送出。
“等等!”沐晚却意犹未尽,抿了抿唇后,弱弱请求,“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为何?”男人眸光犀利,充满着警惕。
扰得沐晚有点紧张了:“我没恶意,就是……我是医师!”
男人狐疑打量她,试探:“你想医好我容貌?”
沐晚羞怯点头。
男人松口气:“不用了,这是陈年痼疾,无人能医。”
“先让我看看,兴许……”
沐晚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抱起,送出窗口,继而丢给她一个神秘的眨眼。
“除夕洞房夜,等我!”
说罢,关上窗户。
沐晚:……
近乎痴迷的愣住。
她不知是在梦里跟男人短暂的邂逅,还是男人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在拉扯着她的心。
她只知,这男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身上有帝王的霸气和洞悉力;有谋臣的聪慧和应变力;有沙场将军的骁气和勇猛;亦有江湖儿女的,傲骨柔情。
以上这些,足以秒杀那面具之下的容貌缺陷。沐晚顿心潮有些澎湃,已开始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欲罢不能。
直到身边的阿柒,拉了拉她的衣角,弱问:
“小姐,这男人……”
想说,这个男人状似很危险,你要小心防范才是。
却见沐晚惊叹一句:“他好神秘!”
比某个疑似天外来客,还要神秘!
阿柒能感觉出,她这句话里的仰慕之情,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到相府后,沐晚莫名的心安了许多,不再折腾了,她静静等着除夕夜到来。好似心里已决定,把自己命运交给那男人了?
阿柒看不懂,只能暗中给苏孟德传信汇报了那晚的偷听,并补充道:小姐似是爱上了那个,自称“完颜宸”、半脸面具的男子。
苏孟德给阿柒也回了信,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除夕洞房夜,肯定有好戏看,因为多方势力都已掺和进来……
——
时光飞逝。
大雪飞残铺地白,烟花落尽满阶红。
除夕夜,沐晚和夜幕山的大婚如期进行。襄王府内宾客满堂,夜旷海和赵惜花高堂就位,皆红光满面。
夜旷海不说,赵惜花虽有些恶毒,但对沐晚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而沐兰心的骚情,无疑在她面前讨不到好。
“吉时已到,堂前鸣炮,堂内发烛!”
随着喊礼先生高声宣布,鞭炮声响起。
“东方一朵紫云开,西方一朵紫云来;两朵紫云来会彩,华堂迎出新人来。新人静位——”
在喊礼先生的提示下,夜幕山携新娘缓缓站好。见红盖头下的新娘有些瑟瑟发抖,他温柔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