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你说黑泽明的那部电影?”他笑嘻嘻。
沐晚:……
什么鬼!
一到关键时刻就说我听不懂的?存心么?
见女人脸上已有明显的愠色,陈啸见好就收。摸了摸鼻尖藏住偷笑,他一本正经道:
“看来你对罗门一知半解啊,要不要本督跟你讲讲?”
讲个屁!
你丫讲的,还不是胡编乱造?
沐晚正欲拒绝,这时车外响起燕国哨骑的声音:
“大都督,阳平关有线报传来!”
“讲!”
陈啸秒恢复统帅气概,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晋国杀手已抵达关外驿站,欲在今晚动手!”
闻言,陈啸得意的目光看向沐晚。见她听完后风云不变色,似是早有心理准备?他眼眸阴阴眯了下,唇角勾起……
“可曾探明,是魏国的哪路杀手?”他紧盯着车里的的沐晚,朝车外问道。
来人顿了顿,并没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只道:
“领头的人,神似襄王夜幕山!”
话落,沐晚眸光依然平静无比,只是嘴角微微牵了牵。
对夜幕山的刺杀,她有心理准备。却也知,不是这次……
她太了解夜幕山!
那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若真带领杀手来阳平关埋伏,又岂会让旁人有所察觉?
所以沐晚断定:前方的危险跟夜幕山无关,而是眼前的男人在设套!提前让罗门杀手埋伏,杀了她后,栽赃给襄王府!
不由得暗暗思忖:该怎么度过这一劫?如何揭穿他的阴谋诡计?
却见身边的他已利索穿好戎甲、拿起佩剑,装模作样朝车外高声道:
“传令下去!护卫营快马加鞭,随本督先行赶往阳平关!”
沐晚心头一震……
护卫营是燕国迎亲队伍的主力,若撤走,就只剩洗菜做饭的火头军,和陈仓的那一小队人马了。
顿更加确定,这是陈啸的阴谋诡计!
于是,她火速拉住欲跳下马车的他。深知此刻不宜揭穿,只能佯装担心害怕的说道:
“喂,你不保护我了?”
双瞳中,努力散发出柔弱女子的楚楚可怜。
却遭男人无视!
只见他回眸顿了顿后,阴险勾唇:
“你有陈仓,要我作甚?”
“你?”沐晚被怼住,顿气得脸铁青。
“少废话!”陈啸一把将袖子扯回,指着她鼻子,恶狠狠丢下一句,“误了本督大事,罚你关小黑屋!”
说罢跳下马车,显得那样迫不及待。
气得沐晚拿起身边的竹简,不假思索朝他背影掷去……
“混蛋!”
男人身轻如燕的躲过,无视她的恼羞和放肆,一跃纵上马背,朝前方驰骋开来。雄姿英发,神采飞扬,本就精致好看的面孔,一下子又增添了三分骄阳之色。
堪称“一捧清风艳,十里醉华庭”!
在沐晚眼里,却是那样的猥琐不堪……
要杀便杀,何苦搞这么多栽赃他人?
陈啸,看来“光明磊落”四个字,跟你绝缘!
这时,陈仓骑着马缓缓过来……
对前方阳平关外的危险,他自是听说了;对某都督的决定,他没意见。毕竟晋国杀手过不了阳平关,公主只要呆在关内即可。等迎亲特使的大部队将危机扫除,他们再大摇大摆的穿过阳平关,定能安然无恙。
所以此刻,见公主一脸的气急败坏,陈仓上前安慰:
“公主莫慌!有陈仓在,定让您……”
“谁说我慌了?”沐晚怒气冲冲打断。
陈仓:……
你这样子,不是心慌自己安危,又是啥?
“听着,本宫无所畏惧!”沐晚也懒得解释,昂首挺胸的站在车头。长袖一挥,凛然道,“一经踏上征途,便是义无反顾!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说罢,豪气返回厢仓内。
冷静思索后,她做出决定。
“陈仓听令!”
“属下在!”
“命全体人马加速前进,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追上前方大部队!”
深知只有死死跟某人“抱团”,方有一线希望搅和他的阴谋诡计。沐晚阴狠敛眸,凛凛道,
“哪怕出关,也在所不惜!”
——不就是想在晋国境内动手吗?陈啸,我让你如愿!
陈仓闻言色变:“公主,不可鲁莽啊!”
出了阳平关,如还不见燕国迎亲的大部队,那便是给了晋国杀手可趁之机。关内尚有郑国的边防部队能支援,关外就凭他们这一小支队伍,如何应敌?
陈仓没法不犹豫……
可挡不住沐晚的心意已决。
“你想抗旨吗?”车内,一声呵斥传来。
陈仓:……
只得领命。
那么,前方到底是不是陈啸的阴谋诡计?
——
与此同时。
阳平关外,晋国边塞驿站。
蝉鸣不停,热浪狂欢。汗流浃背的驿丞赤膊着一件小马褂,捧着一碟瓜子蹲在门口,对着干裂的土地发呆。
巡检走了过来,叹口气苦着脸道:
“也不知那波人什么时候走。”
这次送押过来的罪犯,听说曾在朝中当过大官,但具体身份搞得神秘兮兮,他们这些小喽喽不可能知道,也不便问。只知人还没押送到此,就有人来打招呼,说是不可怠慢。
身为驿站巡检,只能天天守在这里,免得出事。
这年头当大官的,今年成为阶下囚,明年又官复原职。有人踩就有人保,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谁特么都得罪不起。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喜欢装横?”驿丞愤愤然将嘴里的瓜子皮一吐,“呸,老子就不爱伺候!”
“这老头啊,的确横!”巡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手心掂了掂,笑道,“相比之下,还是刚才那队客商讨人喜……嘿嘿,两锭金子,谁出手有这般阔绰?”
磕着瓜子的驿丞一愣,继而气急败坏站起身:
“草拟大爷!有好处不分给老子?”
说完就去抢巡检的小布袋。
夕阳下,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你追我逐。
浑然不知二楼的窗缝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俩。慢慢的,那人唇角勾起,似是对他俩的“结盟贪财”,很满意……
恰时,身后有家仆来报:
“王爷,事已安排妥当,咱何时动手?”
男人没回答,轻轻合上窗户缝隙,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一杯酒沉思。
此驿站为官驿,本不能对民间商旅开放。好在楼下那驿丞和巡检皆乃贪财之人,两锭金子便让二人对他们这队“蜀国客商”破例……
虽说那被押送的老杂毛,跟蜀国的恩怨已过去。就算客死驿站,朝廷追究起来,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蜀商”身上。
但这计划还是不保险,那巡检和驿丞被问责后,指定会供出他们几个可疑“客商”。赵繁霜和晋昊宇若揪着这条线索不放,即便自己做得再“水过无痕”,也难保不会被他们怀疑……
若最后又成了悬案,只恐夜长梦多啊!
可如果现在不动手,明早朝廷的“赦罪圣旨”一到,老杂毛官复原职,只恐第一个拿他开刀!
怎么办?
做,还是不做?
男人正深深腹诽着,就见家仆走过来,又补上一句:
“另,小的打探到,郑国和亲队伍已临近出关。如不出意外,今晚会在驿站留宿。”
男人瞳孔一亮,心里暗道:天助我也!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长长吁口气:
“三儿,有人替咱背锅了!”
李三疑惑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男人阴阴眯眸,唇角勾勒出狡猾的弧线:“都知老杂毛最大的恩怨在郑国,他若死于婳月之手,你说是不是情理之中?”
李三眼珠一转:“高!一箭双雕,王爷实在是高啊!”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老杂毛之死,做得毫无破绽;还能令那郑国公主的选妃受阻……
我朝君臣完全可以借题发挥,以“暗杀我朝旧臣”之罪名,将婳月扣在大晋。方时,燕人必将无话可说。而最后被迎亲特使“高悍”接去长安和亲的,只会是我大晋人选——王爷的胞妹,朗星郡主!
跟了王爷多年的李三,不由得对主子的智慧深深佩服。
有时候他就想,王爷若能放下俗世情缘,更狠心一点,定能称王霸业。以王爷的智慧和手腕,实在不应屈就一个“襄王”的空名。
都已是大晋唯一的驸马,又逢君主膝下无子,王爷完全可以利用落华公主这条线,一跃成为储君……
可奈何,王爷心念旧爱!
婚后整整一年,对落华公主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反对旧爱的奴婢和孽子,关照有加。
就像此刻,不等他汇报,王爷已心生挂念的问及。
“对了,柒丫头可有消息传来?”起身走到窗边,夜幕山拿出沐晚生前的贴身香巾,用它轻轻掩唇,“那赝品苏婳是被苏孟德从哪个旮旯里捡来的,她可查到了?”
“未见信鸽!”三儿皱眉,犹犹豫豫道,“只不过……”
“说!”夜幕山眸光变得犀利。
李三不好再隐瞒,便从怀里取出珠簪,走上前递给他:“小的方才在驿站后院捡到了这个,像是柒丫头的。”
夜幕山眉头一紧:“你在后院哪里捡到的?”
“茅厕门口!”李三道,“小的解手出来,就看到了。”
“也就是说,你入厕时并没瞧见珠簪?”
“当时尿急,可能忽略了!”李三表情焦虑。
尽管这说得过去,可那躲闪的目光像是有所隐瞒,逃不过夜幕山的眼睛。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脸色一沉,语气瞬间凌厉起来,“珠簪如此显眼,你不可能没瞧见,休想再编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