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德,望你能信守承诺,还武阳百姓一个和平。”
撂下这句话后,夜谨言决然飞走。
他想通了,国土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安宁。自国朝廷太过昏庸,朝堂之上只知内斗;而地方的贪官污吏,也只有暴政……
与其帮这些人镇守国土,不如索性把百姓送给,真正治国有道的人!
苏孟德纵使再毒辣,再枭雄,在治理国家上还是令人钦佩的。否则,郑国李家也不会屡屡败北于他;而那手握兵权的陈家父子,也不会对他忠心耿耿……
凝望着夜谨言飞走的背影,苏孟德感慨万千,忍不住叹道:
“真舍不得放你走啊!”
也许,这就是君子和枭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如同荀彧和曹操,只可惜,孟德还是那个孟德;夜谨言却做不了荀彧……
和曹孟德一样惜才的苏孟德,站在原地凝望男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离去。并不担心夜谨言真会自刎,镜月老头的那首诗,他既然能让阿柒拿给夜谨言看,就是在告诉对方:你死了,晚儿就活不长。
所以他料定,为了沐晚,夜谨言不会去死。
但如何让他“自断凰根”,苏孟德认为自己还得好好琢磨……
这时,仆人来到屋顶:
“王爷,郡主来了。”
苏孟德惊回神……
什么?
沐晚来了?她想通了?
苏孟德难抑惊喜,不由得整理了下着装,欣然道:
“快请!”
说完就暗骂自己该死,闺女又不会轻功,怎能来屋顶?便吩咐仆人备好酒菜,说他去换套衣服,一炷香后在醉霄楼最豪华的包间相见。
即便是枭雄,此刻苏孟德也有点手足无措,一连看了好几套长袍,都认为不太理想。
这是和亲闺女的第一次相见,他不想弄得太霸气,认为要体现“为人父”的亲和力……
可他的锦袍不是黑色就是墨绿色,总给人威严感。最后没法,他让仆人脱下那素色白袍,给他穿。
仆人尴尬咋舌,却也不得不就范。
就这样,苏孟德着一身不太体面、也不太合身的衣服,紧张来到包厢门口。进去之前,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当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失望了……
搞什么搞?
来的郡主,居然是夜朗星?
顿时没了兴致,对方却欢喜雀跃,朝他眨眼笑道:
“王爷,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苏孟德吸口凉气,吊着一张脸走过来,不阴不阳道:
“你不在延庆寺好好呆着,跑这里来作甚?”
夜朗星无丝毫“被人不待见”的尴尬,美滋滋走过来帮他倒茶,娇滴滴道:
“不远千里而来,自然是有要事嘛!”
苏孟德自是不吃她这套,背过身去语气冷冷:“你所谓的要事,就是冒充我女儿?”
夜朗星秒凑过来,故作惊喜的眨眼:“这么说来,王爷找到闺女了?”
这就想套话?
哼,自不量力!
苏孟德心中冷哼,板着脸吸口凉气:“本王又不蠢,即使没找到,至少也能确定你不是嘛!”
“哦?此话怎讲?”夜朗星却装傻,继续冲他眨巴眼睛,“当初在延庆寺偶遇,王爷不是还怀疑过……”
我是你亲闺女吗?
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孟德皱眉打断: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对方已有明显的不耐烦,夜朗星的心沉了沉。她不知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这老家伙压根就找到了亲闺女……
只知自己再也不想呆在延庆寺了,那种清贫无聊的日子,她过够了!
想起兄长偷偷摸摸来找她时,给她描绘的未来:从一国之后,到千古女帝……
夜朗星顿觉那才是她要的人生,便转身看向窗外,忧伤道:
“也许王爷认为,朗星想套自己的身世真相。但其实,这在朗星心里已不重要了。同是被父母弄丢的孩子,苏婳能被亲生父亲苦苦找寻。朗星却只能寺庙独守苦寒、自生自灭……”
虽说是在惺惺作态,却也道出了自己的疾苦:一出生就莫名其妙被人当做猫妖转世,至今都不知亲爹是何方神圣,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认,给谁受得了?
兴许是被她的悲伤触动,苏孟德态度缓和了些,犹豫了下后,说道:
“别想太多,你就是赵惜花生的!”
夜朗星心里咯噔了下,继而转眸:
“然则,我爹爹呢?”
苏孟德不屑冷笑:“反正不是本王。”
以为这话会让对方失落,谁知夜朗星竟眨眼一笑:
“但可以是,对吗?”
苏孟德:……
吸口凉气,警惕看着她。
“其实此番前来,朗星想跟王爷谈合作。”挂着自信的嫣笑,夜朗星悠然走回桌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自以为是的说着,“因为朗星知道,王爷并不在乎谁才是您真正的亲闺女。只在乎谁有能力做苏婳,能给您的未来铺路,对吗?”
苏孟德:……
你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铺路?呵!”重重一声冷嘲,苏孟德语气已有明显的不悦,“怎么你认为,本王的路都是别人铺的?”
可即便这样,夜朗星也泰然自若,端着两杯茶走过来,笑笑递给他一杯:
“这在郑国的路啊,王爷无需别人铺,毕竟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着抿了口茶,眨巴眼睛道,“可在别国呢?您真的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苏孟德听得极度不爽,那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触动他心里的雷区:在郑国,他虽没登基,却已是隐形的皇帝……
可,谁不想名正言顺?
金銮大殿上的皇位,他已觊觎了很久。然而,朝中还有一帮顽固迂腐的人残存,随时准备给他扣上“谋逆”的帽子!
此刻,心里虽对此女极度反感,他面上却不表露,只讥讽笑笑:
“你倒是挺聪明的!”将对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他走回桌边,“说吧,怎样合作?”
“兄长给了朗星一个任务,去靖康县分粮,救济灾民。”女孩跟了过来,话说半句。
“所以呢?”
“朗星打算用苏婳的身份,做这件事。”女孩嫣笑举杯,扬起一脸自信。
苏孟德不为所动:“然后呢?”
夜朗星凑了过来,轻轻挽住他胳膊,脑袋俏皮一歪:
“跟王爷回郑国,嫁李泽玺。”
苏孟德冷笑挑眉:“你看上那小儿了?”
“朗星只是看上,一国之后的位置。”
你倒不掩饰!
苏孟德心底冷笑:“野心够大的,跟你那兄长不相伯仲。”
“承蒙王爷夸赞!”夜朗星笑得灿烂,松开他胳膊,起身道,“其实我兄才是天选之人。他壮志凌云,站得高,看得远。”
“怎么说?”苏孟德假装来了兴致,实则对这俩兄妹的心思,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但见夜朗星用手指蘸上茶水,在桌面写上两个大字……
灭燕!
如此雄才伟略,苏孟德却嗤笑摇头,眉毛一挑:
“本王凭什么信你们?此刻你那好兄长,不是还在跟完颜啸举杯交好吗?”
“他那是虚以委蛇!”
“那本王凭什么断定,他对我是真心合作?”苏孟德满脸讽刺,真心不想再跟这对兄妹浪费时间了。
他觉得晋国谁都可以信,就是不能信夜幕山!
所以,他认为这话能把夜朗星怼死;足以让这个自不量力的丫头,哪儿来的滚回哪儿!
孰料夜朗星不仅丝毫不慌,还笑得神秘自信:
“因为兄长让我送来了投名状……”
苏孟德顿了顿:“哦?”
很好奇是怎样的投名状,他认为以夜幕山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妹子送来亲笔书信。
果不其然,但见夜朗星拍了拍手,包间里屋的门被人推开。两名襄王府的家将,把一昏迷被捆绑的人抬了出来……
“想必此人,王爷很感兴趣吧?”夜朗星笑得狡黠自信。
苏孟德走近一看,顿惊:
“谭绍忠?”
没错,此人便是谭管家。
但,把他作为“投名状”送给苏孟德,并不是夜幕山的意思。这货一直在客栈跟某男喝酒,沉浸在挫败中不能自拔,哪还有心思去管妹子和管家?
且谭管家身上的秘密,夜幕山也并不清楚。
至于夜朗星,若非当年在延庆寺跟苏孟德偶遇,她也不知谭绍忠非普通的管家。
话说回来,“跟苏孟德合作”“灭燕”,的确是夜幕山提出来的。把夜朗星从延庆寺接走后,路上他就跟妹子谈了自己的伟大计划……
所以此刻,夜朗星算是在背后给兄长神助攻。她知道苏孟德不好糊弄,若不拿出点诚意,对方指定不会同意她去郑国。
“记得当年王爷来延庆寺,就是在苦苦寻找此人,对吗?”此刻,她眨眼一笑,胸有成竹。
然而,苏孟德却装傻起来:
“呵,你们想多了。区区一管家,对本王有何用处?”
夜朗星认为他这句试探,很拙劣。便挂着自信嫣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他可不是普通的管家,他是赵繁霜的人。”
苏孟德稳如泰山,状似仍不为所动。心想:赵繁霜的人多了去,你怎么确定,此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直到夜朗星这话响起:
“且他的本名,也不姓谭,而姓钟!”
这话一出,苏孟德顿坐不住了……
姓钟?
谭绍忠,钟绍谭……
钟少坦?
不由得瞳孔一张,他暗骂自己该死:五年了,玄机就在对方的名字里,自己怎就没悟到?这厢还要晚辈来点醒……
草,这张老脸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