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听下去了,甚至不知今晚的故事,怎么就变成有关她自己的。想起昨晚在这里看到的是“望月”,听到是有关苏孟德的传奇,而今晚就变成隐晦揭露赵繁霜的隐私……
绿蔻用袖子抹了把泪,紧密思索了下,认为事情关键在那冒充“陈西奥”的男人。便趁沐晚不注意,悄悄起身离开。
此时的茶楼大堂已是人山人海,隔壁酒馆、客栈里的客人伙计,都跑到这里来听说书。甚至怡红楼里的姑娘们也为“听书”而罢了工,更别说那些过路的人了,似乎整条街都被“守月先生”吸引。
故绿蔻的离开,也难以引起旁人的注意。
台上的航叔也不负众望,故事讲得越来越精彩……
*
兴许是跟女婴有眼缘;兴许是这群山匪本就有江湖道义,绝不滥杀无辜。他们违抗了皇后的密令,不仅没处死婴孩,还将其秘密带回山寨当接班人来抚养。
姐姐能得知此事,全拜娘家二老所赐……
孩子在途中被劫走,二老难免自责,毕竟是他们的亲外孙女啊!且这件事,他们也觉得亏欠大女儿。
于是,二老暗中追查山匪下落。
虽没查到这些匪徒是小女儿派来的,但也实实在在看到:那女婴在山寨被几个悍妇模样的女人,养得白白胖胖。
这样的结局虽无奈,二老却也放心。便传信给大女儿,将事情如实告知。
没曾想,反坏了事……
孽种居然没死?
姐姐气得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认为:现在搞死孩子已无意义,因为孩子没死在亲娘之手,不足以让她解恨。
于是,她心生一计!
之后的十年,她暗中操控那女婴的命运:派人血洗山寨,还声称是皇后的密令,谁让当初这些山匪抗旨、收养了孩子?
山寨被灭门,女孩沦为乞丐、天煞孤星,饱受唾弃欺凌!
姐姐要让那孩子成为比蝼蚁还卑微的人!长大后用最卑贱的身份,去跟自己“最高贵”的亲娘相认!
蛇蝎如她,导致女孩的童年万般凄零……
兴许是老天看不下去!
谁也没料到,女孩长大后加入的丐帮,新任帮主陈西奥,竟是跟她外公外婆一家有关的人。
眼看女孩就要“认祖归宗”,即将被娘家二老庇佑,姐姐又在暗中使坏……
当时正值儿子接触上罗门,于是姐姐又生一计:既然母亲杀女儿的计划流产;为何不能反过来,让女儿去刺杀母亲?
有了这个邪念,加上又有儿子相助。姐姐很轻易就让女孩入了罗门,女孩也稀里糊涂错过了“认亲”……
一直以为自己是当年山匪的亲骨肉,女孩对“血洗山寨”的幕后主使——当朝皇后,怀有深仇大恨。
所以之后的一年,女孩在罗门勤奋学艺。而罗门也待她不薄,出师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乔装宫女,暗杀皇后”!
毅然踏上这条不归路,女孩却不知自己要去暗杀的,是亲娘!
好在老天疼惜她……
就在她“换脸后”准备进宫时,偶遇一翩翩公子。那人聪明绝顶,一眼识破她的“易容术”。
功亏一篑,眼看要大祸临头,女孩倏地逃走。公子穷追不舍,二人轻功不相高下。两天两夜后,终于在北固山脚相见。
与东边的延庆寺,仅一山之隔……
可谓是“始于延庆,终于延庆”!
白衣公子立于水榭之栏,朝面前累得气喘吁吁的女孩斥道:
“你小小年纪,为何要遁入邪道?”
被对方追了八百多里,女孩早已直不起腰。她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何谓正?何谓邪?”
“掘人隐私,暗杀政要;挑起他国风云,致使民不聊生;罗门便是邪!”公子愤慨凛然,一副主持正义的架势。
这让“出生便落于草寇、在行乞中长大”的女孩,难免看不惯,便也毫不相让:
“可罗门授我武艺,能帮我报仇!”
“有何深仇大怨,竟能让你把行刺目标,对准宫墙之内?”公子依旧凛然。
“灭门之仇!你说大不大?”女孩直起腰,头一昂。
公子被怼住,跳下栏杆,走上前将女孩仔细打量。终于看到她腰间的锦云流苏,和自己那条一模一样!
想着此物乃家中外祖母所赠,公子没法不怀疑,女孩的身世恐跟自家有关。便在一番“回头是岸”的劝导后,将女孩带在身边,唤作……
绿蔻!
*
这名字一出,沐晚震惊转眸,这才发现身边的丫头已不见踪影……
不由得惊慌起身,沐晚四处张望,堆满人的大堂根本不见绿蔻。忙拨开人群往门口挤,沐晚很不容易才找到武状元,一开口便问:
“丫头呢?”
“什么丫头?”对方一脸懵。
沐晚索性也不装了,急急道:“就是我那奸夫!”
“啊?”武状元狠狠一惊,摸着脑袋,“没,没看到啊!”
“你还能再笨点吗?”沐晚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带人出去找!”
“哦哦哦。”武状元回过神,正欲带人离开,见沐晚没有一起的意思,又弱弱驻足,“可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小姐……”
“连个人都看不住,你又何能力保护我?”沐晚愤怒打断。
武状元被噎住,不知该不该领命。只知那“奸夫”既然是个丫头,那自己就没啥可顾忌的了,这事只管跟相爷汇报。
见武状元对自己的命令充耳不闻,沐晚又恼又气,索性不指望他了。便急急出门自己去找,往茶楼后面的湖边而去。
能感觉出丫头也是今晚才得知身世真相,得知自己是赵繁霜的亲闺女,是夜谨言的亲妹妹……
所以,她怕蔻儿想不开!
谁能接受自己爱上的人,竟是亲哥?自己曾欲暗杀的人,竟是亲娘?
这样的真相对蔻儿来说,着实有够残酷!
可同时沐晚也想不通,既然兄妹俩都有“锦云流苏”,谨言当时也发现了,为何不对蔻儿把话说明?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当时的谨言并不知,锦云流苏乃赵家之物,还把它当做母亲“梅氏”的传家宝。以致于之后的暗中调查,搞错了方向。
但蔻儿不会对谨言隐瞒自己的成长经历。于是,谨言很快就查到当年那座山头,那些山匪的灭门惨案……
或许也查出了此案乃赵惜花所为,并非赵繁霜。念及此人乃自己婶婶,谨言选择了隐瞒。以致于他自己的身世真相没解开前,蔻儿的身世一直是个谜!
一场姐妹争斗,害了多少人?
赵惜花和赵繁霜,都是祸根!
如是愤然中,沐晚带着武状元一行人,在湖边摸了个遍,也没寻到绿蔻。不由得担心,丫头莫不是已投湖自尽?
便令武状元等人下水搜寻,忙活了好一阵无果后,沐晚才猛地开窍:茶楼虽人山人海,但门口并不大。谁若出去了,应该避不开武状元的视线……
极有可能,丫头还在茶楼里!
思及此,沐晚也顾不上“还在湖里找人”的武状元及其手下了。她匆匆赶回茶楼,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一个个的找寻绿蔻。
也不知自己离开时,茶楼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见台下众人都在纷纷笑谈着什么,时不时还跟台上的“守月先生”互动。
大家说着什么,沐晚无心听,满脑子只有绿蔻。终于明白谨言对丫头的情谊是哪一种,不管他死没死,沐晚都觉得自己应帮他照顾丫头。
且她自己对绿蔻也很是欢喜,老早就觉得丫头和朗星像。不曾想,绿蔻还真是当年应该留在延庆寺的“朗星”……
这时,随着台上惊堂木敲响,航叔掷地有声一句:
“好!今晚就跟大伙儿好好唠一唠,本朝皇后赵繁霜的上位记!”
这话听得沐晚一震……
饶是她刚才离开时,这里已将《延庆风波》中各位人物身份揭秘了?然则,好歹是晋国底盘,还特么在皇城脚下,大庭广众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叨皇后隐私,谁给“望月茶楼”的勇气?
“话说赵繁霜,生于普通商贾之家。虽天生姣好容颜,商贾出身,却也限制了她的未来……”航叔有模有样,一开篇就揭了皇后的底。
不由得再度点燃沐晚的兴致,她渐渐停止搜寻绿蔻,思维被台上的“守月先生”锁住。她猜想,“望月茶楼”背靠的势力恐不在朝中,毕竟朝中虽有赵繁霜的反对党,却也断断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却不知此时的望月,早已被某男囚禁在后台,急得火烧屁股……
他的《望月说书》虽道尽皇室秘闻,却只敢说别国的,有些关键情节还得用“胡编乱造”掩盖。
现在可好,丐帮这伙人借他的地盘,直指本国的当权者,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就在他急得欲索性一了百了之际,某男阴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张字条。望月看了看后,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继而深深松口气……
只见那纸条上面写着:配合,照做!
来自望月朝中后台的笔迹,那人都同意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望月不禁暗暗感叹:这丐帮帮主能力大啊!居然连皇帝身边的亲信也能搞定?
年纪轻轻就可只手遮天,将来还得了?
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暗中的绿蔻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