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自谦了,令爱倾国倾城,早已迷倒不少男子。”夏之清说着皱起眉头,假装犹豫,“只不过……”
“有何话,但说无妨。”陈云台脸上的笑容收起,以为对方和别人一样,也在嫌弃他女儿没有平常女子的温婉贤淑。
孰料,夏之清竟羞涩一笑道:
“在下亦是对小姐,一见倾心!”
“什么?”陈云台诧异,“你想娶落儿?”
夏之清假装怔了怔,继而谦恭行礼,以退为进道:
“在下高攀了,请国公恕罪。”
“诶,卿何罪之有?”陈云台顿时欣喜,忙将他扶起,“佳婿难觅,老夫甚感欣慰啊!”
“谢国公成全。”夏之清说着,又皱起眉头,“只是这婚事,恐不宜大操大办。”
闻言,陈云台微微怔了怔,继而笑呵呵道:
“理解,理解。爱婿尚处仕途起点,官轻言微。若让同僚得知你娶了他国王孙贵族,恐遭人诟病,说你有攀附他国权贵、通敌卖国之嫌啊!”
虽说这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心里却也真不介意。只因长女算个“老大难”,底下好几个妹妹都出嫁了,就她没人要。
所以此时的陈云台,能逮着个像夏之清这样“志向远大,又一表人才”的女婿,算是了了他的一块心病,又岂会在乎婚礼仪式?
“之请,谢岳父大人深明大义!”男人忙跪下感恩。
“快快请起。”
陈云台乐得合不拢嘴,以为女儿觅得良婿,却不知眼前是个彻头彻尾的薄情郎、伪君子。
其实陈碧落的“老大难”,不是没人瞧得上,而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凡能入陈家法眼的官家子弟,谁不想娶一个端庄贤淑的妻子?无疑,这一点陈碧落够不上。
但她在陈云台的武将圈子里,还是十分受欢迎的。可陈云台又不想找军中之人做女婿,只因一点,容易守寡。
所以他的几个女婿都在朝中为官,没沾染一点兵权,这也让当时的晋国先帝十分放心。毕竟镇国公是辅佐皇长子的,而先帝又想把皇位传给九皇子。
因此,当时的陈云台很懂得避嫌,表面不沾染兵权,他就能在暗中积蓄力量。故而当时,他看似手中无兵权,实则很能调兵遣将。只需找个“正当理由”,轻飘飘一句话,便能让晋国的军队想哪儿打哪儿。
而今天夏之清的到来,无疑给了他这个“正当理由”——蜀国内乱!
自此,陈云台开始堂而皇之的运作军权。虽说在之后的近十年里,给皇长子(睿康帝)谋得了不少政治资本;却也给自己后来的“通敌卖国”,埋下伏笔。
再说陈碧落。
有一点沐晚猜错了,陈碧落并没对夏之清一见倾心,但也没抗拒父亲给她安排的这档婚事。随夏之清一起去蜀国,她是另有心思……
曾经的狩猎场“仓皇而逃”时,她也相中了一位男子。那人炙热的目光,她感受到了。很清楚自己的真命天子到了,那种“一眼万年、互生情愫”的感觉,太刻骨铭心。
于是次日,即便很清楚自己高攀,她也要换上红妆,去跟那人来一次“偶遇”。孰料,现实却给她泼了一大盆冰水……
擦身而过的那刻,尽管她一身红装无比艳丽,且害羞带怯、深情款款,那人也不曾瞧她一眼。就像从未见过她一样,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从她身边略过。
心头一丧,陈碧落不知是对方压根没认出她的女装状态;还是昨日的狩猎场,她自作多情了;只知自己没勇气叫住对方……
他地位太高,乃一国储君,又岂会娶一个她这样“时男时女”的野性女子?他的妻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后,必须得贤淑端庄、温婉大方。而她,不配!
本以为此生再无缘想见,孰料老天眷顾,他的臣子夏之清来求婚了。就这样,陈碧落怀着对蜀国太子的向往,踏上了坎坎蜀道,也踏上了她的人生不归路……
谁也不会料到,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都把对方当男子,一见倾心上。
夏之清自然也不知陈碧落的心思,途中一路沉默,想着该如何给自己的新娘开口,让她配合自己的计划。
本来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可他愣是拖到了婚期前晚。
也许是来蜀的途中,陈碧落总有种淡淡的忧伤,又夹杂着一种少女天真的向往,让他读不懂,以致于心生忐忑;
但也许是,接触下来后,他发现陈碧落并非传言中那样“女子英豪、大大咧咧”。换上女装的她,不乏温婉动人,眼睛很有灵气,时常闪耀着天真无辜,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哦不,应该是怦然心动了!
这种复杂情感的滋生,令夏之清一路犹豫不决,要不要改变计划?可皇命难违,自己已在霁弘和皇后那里夸下海口,要给太子来一场“全国人民都满意”的世纪婚礼。
再想着自己那预谋已久的计划,夏之清把心一横,于婚期前晚跟陈碧落摊了牌。也正好,陈碧落问到了此事:
“夫君,听闻明日也是太子大婚。您看咱要不要另择吉日?”
来蜀国就听说太子即将大婚了,当时她很沮丧,没心思去管他们和太子撞了婚期。想着这件“小事”夫君肯定会解决的,毕竟跟皇室婚期冲撞,不合规矩。
普通百姓还没啥,你撞就撞了;仕途官场就不一样,很能遭人诟病。
可谁知,夏之清迟迟未动,依然选择在明日大婚。这不禁让陈碧落担心起来,莫非他察觉到她和太子的“私情”了?
所以此刻,她也刻意用了“夫君”二字,以表自己“为夏家人妇”的决心。
“怎么,你怕了?”夏之清淡淡接话。
陈碧落心里咯噔了下,皱眉抿唇,她回避着对方目光:
“妾只是担心,给夫君添麻烦。”
和皇室撞婚,虽说不合礼数,却也没触犯法律。毕竟尚无哪朝哪国有过明文规定,不准和皇室冲撞婚期。
所以这件事,只会让夏家遭人非议。
却见夏之清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我告诉你,为夫是故意跟太子撞婚期,你怎么看?”
“……”陈碧落狠狠愕住,继而眸光慌乱躲闪,“为,为何?”
夏之清仍没看出端倪,对自己的男儿魅力,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被霁弘瞧上,而今也不会令陈碧落不惜千里远嫁。
以为陈碧落是纯粹为他担心,夏之清便趁机把话说开: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且这件事,也是令尊国公大人应允了的。”
闻言,陈碧落再度狠狠一怔,顿感意外。
“何,何事?”
仍心慌难平,因为从丈夫那暗藏阴冷的双眸中,她读出了两个字:反骨。
却见夏之清握住她肩头,很严肃的说道:
“跟太子交换新娘!”
“……”陈碧落张大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请恕此刻,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惊喜还是失落?向往还是畏惧?庆幸还是悲哀?她理不清。
只知刚才唤他“夫君”,自己虽是刻意,心里却并无别扭;可同时,对蜀国太子她也没尚未完全放下。
以致于现在,一种很复杂的情感缠绕着她,令她呆呆不知所措。
直到夏之清这话响起:
“实不相瞒,太子相中了你,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娶你。”他装得满脸沉重,解释道,“是以才跟我合计,让你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嫁给他。”
闻言,陈碧落这才认清了自己的感受:惊喜!
对,只有惊喜,伴随着心慌乱跳的惊喜。
但念及丈夫刚才眸光里的“反骨”,她深知此事没那么简单。便咽了咽口水抑制住心慌,追问:
“……谁?”
“此人不重要!”夏之清立马回避,眉头微皱略显焦急,“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帮为夫做这件事?”
陈碧落犹豫了下,正欲开口,又被夏之清打断,但见他一脸认真的说道:
“只要你说不,为夫定……”
也许是对陈碧落的心动让他萌生懊悔,夏之清心里是真抹过一丝退却。可“改变决定”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见陈碧落一脸激动道:
“妾愿意!”
夏之清愕住,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不懂陈碧落这一脸的激动,是愿意为他的事业赴汤蹈火;还是萌生了对太子、对地位的向往。
便在缓过神后,狐疑的问:
“果真?”
陈碧落点头,将心里的真实意图隐藏,深情款款道:
“嫁夫随夫,既然来了蜀国,落儿一切听夫君的。”
这话成功打消了夏之清的顾虑,他很感动。以致于害怕自己又要后悔,他当机立断道:
“那事不宜迟,你今晚就着凤冠霞帔进宫,明日照旧跟太子行大婚之礼。”说着,将陈碧落双肩搂紧,郑重其事道,“到了洞房夜,不管你看到什么,经历了什么,都得第一时间向皇帝汇报,明白了吗?”
“这,这又是为何?”陈碧落持续惊愕。
可夏之清却只丢下一句:
“别问原因,照为夫说的做!”
就急着出门,忙别的事去了。
留原地的陈碧落心慌乱跳、风中凌乱……
不可能猜不到“夫君”要对太子下手,所以这趟皇宫,她去定了。并非想助夫君,而是想去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