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在这片林子里穿行了不知多久,直到黄昏降临,天边渐渐染起了绯红。
也不知沈柝这老古董究竟是什么做的,走了这么久,他那门中的徒子徒孙们皆累了小半条命,可他愣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这一路上都是飘着走似的。
苏鹤霖这几日又是跟踪又是彻夜不眠,自然也累,但他那好死不死的傲娇劲儿偏偏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心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这些弟子的前辈,总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体虚吧?
“两位小友,我们不妨在此处休整一晚,明日一早继续启程。”沈柝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是觉得时辰不早了,便发起了善心。
苏鹤霖心里已经默默地谢天谢地了良久,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想起这一路走来他和陆赢川竟都忘了问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于是赶忙问道:“沈前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柝道:“去南方。”
“南方?”苏鹤霖疑惑道。
前来参加祭灵礼的仙门少说也有八九个,自进了灵脉便自行寻找灵资,像翼凌宗这种抱团取暖的门派不在少数,但像苏鹤霖和陆赢川这样几人结伴同行的自然也不少,难说什么时候会碰上他们。
苏鹤霖和陆赢川的运气还算不错,只碰上了翼凌宗和万壑山的人。
听闻灵澈府最好的灵资都藏在了山脉顶峰,想必那些灵师都已经正在往顶峰赶,而翼凌宗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一条背离灵资最丰富的一条路。
沈柝一眼便看透了苏鹤霖在想什么,捋了捋胡子,眯起那双被白眉掩住了大半的眼睛,解释道:“苏小友有所不知,我翼凌宗此行并非是为了灵资,而是另有它事。”
另有它事?难不成是为了青衣令?
苏鹤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怀中,暗暗疑心,看来别有目的的不止有他和陆赢川。
“苏小友,陆小友……”沈柝突然沉吟了片刻,目光打量着他们二人,有些犹豫道:“容老夫一问,在演武台时老夫便看出二位与常人不同,尤其是苏小友,不知苏小友可是受过什么重伤?”
苏鹤霖闻声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陆赢川,与他对视了一眼。
苏鹤霖自认为自己足够谨慎了,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展示过自己的灵力,一直是以武功示人,所以大多灵师对他都没什么防备心,但沈柝竟一早就看出他经脉受过重伤……
这老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自打灵船下见这老头儿第一面时,他便觉得此人绝非眼见的那般简单。
不过苏鹤霖心中仍然一喜,既然沈柝能看出自己的经脉异常,说不准也知道如何修补经脉!
苏鹤霖看了一眼沈林凡众人,转头低声向沈柝示意借一步说话,“沈前辈,苏某曾经确实受过重伤,伤的正是经脉,家中四处寻医都无果,不知沈前辈可有什么法子?”
沈柝听罢,为难的皱了皱眉,疑道:“何人能将你伤成这样?”
苏鹤霖想了想,万生宿应该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
他回答道:“只是儿时的一场意外,被灵力误伤,全身经脉全部断裂,好在最后有恩人相助,才暂且免于一死,但……旧疾复发,怕是要没多少时日了。”
“原来如此,可惜,可惜啊!”沈柝沉重的叹了口气,摇着头为苏鹤霖的境遇惋惜道,末了又听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你所说的那位恩人?”
苏鹤霖闻言,眸子垂了垂,眼底抹过一丝伤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沈柝。
他几时不曾想过直接去找祖师爷,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长对翅膀纵身便能飞到千里之外的南寻山,早日续了这早就该死的命,才能报得了大仇。
可自己活到现在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事,当年裴司衣为了救他,耗了近乎半身的修为,才得以保住他二十年的寿命。如今他背负着杀父弑君的罪名,又有何脸面去求祖师爷再损耗一回修为救他?
但凡有其他法子可寻,他便不会去求裴司衣的。
见苏鹤霖面露苦涩,也不言语,沈柝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便也不再追问,思索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回答他:“若是习武之人以内力伤之,倒是好办些,但若是灵力损伤经脉,可就没那么容易喽!不过也并非完全救不得,只是需要灵力高强之人舍得以自身修为作为桥梁,维持你体内断裂的经脉,只要灵力不断,经脉便不会断,但是作为逆天改命的代价便是修为很难再有丝毫的长进,这和废了没什么两样,据老夫所知,至今能做得到的也只有传闻中的一位姓裴的奇人了。”
沈柝顿了顿,等待着苏鹤霖的反应,见他突然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击似的涌出一股失落,竟有一分得逞之意。
他所说的这些,苏鹤霖打小便知道的比他还清楚,也不可否认他所说的这些自己好巧不巧全都走过一遭。
就在苏鹤霖以为从沈柝的口中问不出什么的时候,沈柝又及时给了他一丝希望,只听他接着道:“除此之外,老夫也不清楚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救苏小友了,不过听闻这灵澈府在这灵脉中藏有众多的古法典籍,里面或许会记载着能救你的法子,苏小友可以与你那位一同去碰碰运气。”
沈柝说着,眼神朝着在一边远远回避的陆赢川,话中颇有一番意味。
苏鹤霖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某人此时正孤零零的依靠在树边,一边百无聊赖的用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抠着面前的树皮,一边满脸哀怨地看向自己,才想起自己方才太过激动,竟冷落了他。
苏鹤霖欣赏着眼前这副可怜态,心里不仅没有一丝罪恶感,反而觉得这样的陆赢川要比往日看起来要惹人垂爱的多。
“多谢沈前辈指点,既然前辈另有它事,我二人自然也不便同行了,咱们就此别过。”苏鹤霖抿了抿唇,收起唇边的一抹不明显的笑意,转身向沈柝辞行。
沈柝盯着苏鹤霖看了良久,最后点头道:“苏小友有了方向,老夫便不好强留,这七日可要多加小心,告辞。”
苏鹤霖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柝,此刻他忽然觉得这老头儿或许并非自己想得那般,经过这短短片刻功夫,他反倒觉得沈柝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在这人面前,他总有种被扒光了衣服观赏的感觉。
与沈柝等人辞别后,苏鹤霖与陆赢川便向着那灵脉顶峰的方向去了。
路上难免能听到陆赢川像个深闺大院里的怨妇似的倒苦水,好像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仇,你还能记得我这么个可怜人儿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是看上那个老王八了,都舍不得走了。”陆赢川又委屈又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苏鹤霖没有理会他,正走神想着古法典籍的事情,全然没有留意到陆赢川在说些什么,只是模糊地听着几个不连贯的词。
陆赢川见状,脸色一沉,眸子里的落寞清晰可见,他突然收住了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声不响地跟在苏鹤霖的旁边,等着苏鹤霖回神。
但也就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苏鹤霖便察觉到了陆赢川的不对劲,耳根突然没了动静反倒很不适应。
他微微偏过头,悄悄打量了几眼身边人,随后故作淡然地径直走向溪边,竟开始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
陆赢川猛地怔住了,惊诧地看着苏鹤霖背对着自己突然开始宽衣解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你要干什么?”
苏鹤霖回了半个身子过去,淡淡说道:“脱衣服,洗澡。”
短短五个字已经足以让陆赢川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鹤霖那遍布伤痕却又白皙瘦挑的后背,将他几乎从上到下的饱览了个遍。
而苏鹤霖却也就这么任由他看着,丝毫没有避讳之意。
余光中瞥到了陆赢川那不争气的模样,苏鹤霖心中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这家伙平日里最会耍流氓的吗?怎么今日得空大大方方的给他瞧了,他反倒是傻了?
苏鹤霖想着,若是换作自己,面前有个美人儿脱光了给他瞧,他必定让这美人儿这辈子都走不出房门。
夜风不算太凉,就这么一阵又一阵的不时拂过湍流的溪水,也不知是风荡起的涟漪,还是溪水自己起了浪,总之已经不重要了。
苏鹤霖赤着身子,一步一步的迈进了清凉的溪中,全然就当陆赢川不存在似的。
这一番画面倒是看得陆赢川只觉得浑身燥热,恨不得也一同栽进水里,与那美背柳腰的心上人一起洗上一洗。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忍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苏仇,你知道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