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宣传的第一站是偏远的李家庄，交通特别不好，思想特别守旧，领导指示宣传一定要做好。
宣传的目的之一，就是把上级政策贯彻到位，还要让群众明辩是非。
队长根据姚青青的建议，连夜排演了小品《家有三子》，讲述的是一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没说上媳妇，老两口打算让大女儿给哥哥换亲。
而大女儿勇于反抗，她有自己中意的人，所以不同意换亲。
故事就此展开。
姚青青负责报幕，还要客串里面的小女儿。
舞台上的布景简陋却充满生活气息。
老两口满脸愁容，眼中闪烁着无奈与辛酸，他们紧紧拽着大女儿的手，诉说着家里的困境与大哥的婚事。
大女儿眼中含泪，却坚定地摇头，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仿佛在与远方的心上人无声交流。
“不行，爹，我不想和一个我不了解，还要大我那么多的人过日子。”
父亲一拍桌子，怒吼道：“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就不能为爹妈排忧解难吗？”
“排忧解难？你们只顾我哥有没有媳妇，可曾想过我？嫁人不是三天两天，不是三年五年，和不喜欢的人过几十年，我不干！”
此时，村中的社员围坐在舞台四周，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面露不忍，都被这真实的情感纠葛深深吸引。
演员演的维妙维肖，情感真挚，动情处，台下都有人跟着擦眼泪。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转场。
一天要演两场，任务还是很重的。
“你们等一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挡在了队长面前。
队长还是很有礼貌的，“这位嫂子，不知道你有什么事？”
“你们宣传，把人教坏了。”
原来中年妇女的情况跟宣传的差不多，儿子因为结巴，快三十了还没能娶上媳妇。
老两口就想着用闺女换亲。
订了亲，过了彩礼了，结果闺女反悔了，说是婚姻自由，挎着小包袱去退婚了。
就是因为看了宣传队排的戏。
中年妇女满脸怒容，手指几乎戳到队长的鼻尖了，“瞧瞧，这就是你们宣传的好结果！我家闺女看了你们的戏，心就野了，说什么婚姻自由，死活不肯嫁过去。现在好了，去亲家那边退彩礼了，我们家成了村里的笑话！你们得给我个说法！”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同情地看着中年妇女，有的则偷偷瞄向宣传队的成员，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而紧张。
中年妇女情绪激动，“我闺女，原本温顺听话的孩子，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坚持着什么婚姻自由，不顾一切地要退掉那门亲事。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带来的‘自由’，它毁了我家啊！”
封队长觉得很棘手，所谓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大概就是这个了。
姚青青递给队长一张纸条，队长看过之后又攥在了手心里了。
“大嫂，本来转亲换亲都是陋习，伟人都说婚姻自由。再退一步讲，我们是宣传政策的，只是宣传，没有执法权。你要是真有意见，向大队反映，向公社领导反映，我们管不了。”
中年妇女哪有这个胆？
队长招呼大家赶紧的，赶下一场。
……
姚青青觉得自己过的很充实，白天跟着宣传队下乡，晚上写写台词编编剧本。
人很放松。
姚奶奶给她倒了一碗水。
“喝吧，你是靠嗓子吃饭的，多喝水。”
姚奶奶坐在姚青对面，问道：“青丫头，有没有考虑一下自己的事？”
“没考虑。”这是实话，她确实没考虑。
姚奶奶叹口气，“你别嫌奶奶唠叨，我都是七十多的人了，不知道还能有几天活头。我活着你可以在这个家住，等我死了呢？连你爹都容不下你。”
姚青青莫名的鼻子发酸，她放下笔，在奶奶身边坐下，依偎在她怀里，“奶奶，你要长命百岁，我还没孝顺你哪。”
奶奶抚摸着姚青青的头发，说道：“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这种事咱说了不算。丫头啊，我就想着你有个着落，看着你嫁人，娘家靠不住。”
姚青青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她得好好干，争取留在宣传队，最好分一间宿舍。
“奶，我一定好好干。”
“我不是这个意思，隔壁你盛奶奶提了两次了，问你和她孙子有没有可能？”
姚青青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拒绝了，“奶，我和盛云泽不可能的事，先不说她以前是姚芊的对象，就是现在姚芊对他都没死心，两女争一男，说出去还不得让人当笑料？
再说了，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他是看不上我的，我也没看上他。”
“好吧，你早点睡。”
“嗯，我听队长说，能给我点煤油票，明天我就去催催。”
“我不是心疼煤油。”
“奶，我知道，咱家缺煤油。”
姚青青连夜写出了一个小剧本，名字就叫做《生男生女都一样，闺女也是传后人》，专门针对重男轻女现象的。
老张头有一儿一女，老两口偏爱儿子而忽视闺女，什么好东西全是儿子的，盖房娶媳妇看孩子。而闺女呢？彩礼扣下陪嫁没有，拎着自己的几件旧衣裳嫁人了。
三十年后，老张头老两口老了，体弱多病，差不多失去了劳动能力。
老张头的土坯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屋内昏暗，仅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
老两口蜷缩在破旧的棉被中，咳嗽声此起彼伏，却无人理会。
儿子一家住在不远处的新房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时传来，与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老张头艰难地翻了个身，雨滴不断拍打在窗棂上，像是无情的嘲笑。
老伴儿的手紧紧抓着他的，干枯而冰冷，只有彼此间的体温能给予一丝慰藉。
“唉，养儿有什么用？把你榨干了，就不管了。”
“闺女也一样，不是也没来吗？”
“那是让咱俩把她的心伤了……”
“吱扭”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人走了进来，在老两口的错愕之中，把斗笠拿下来，“爹妈，是我。”
是老张头的闺女。
“我来送饭，再看看屋漏不漏雨……孩子他爹说，你们要是愿意去我家住，就去住些日子；要是不愿意，以后我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