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然坐在地毯上,盛宇擎沉浸在此生几乎没有的不知所措中。
喜欢丛筝,他就去追。
跟丛筝在一起,他觉得这辈子不会再遇见比她更好、更合适的人,也下跪求过婚。
发现盛宇深也喜欢丛筝,他把自己反锁在拳馆三天三夜,出了一身汗,最终决定和丛筝分手。
他想给弟弟机会,就像丛筝猜的那样。
当听闻宇深的死讯时,盛宇擎悲痛欲绝。再从林思琪手里看到那些她刺激开车的盛宇深的证据,他更是恨不得当场掐死丛筝。麻木地处理完宇深的葬礼,在黑沉沉的阴天里,他站在宇深的墓碑前,看着他单纯无邪的笑脸,发誓报复丛筝。
他强势地娶了丛筝,只是领证,没有婚礼,没有宴请。
直到张鸣非礼她的视频曝出,外界才知道,丛筝是他的妻子。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决定。
但这次,他不知道了。
无边无际的寂静,笼罩在茫茫无涯的黑暗里。
“叩叩叩”,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安静。
盛宇擎连忙站起,冲到门口,转动门把手,乍现的光亮让他不自在,不过他略略眯眼便神色自若。
冯元掂了掂怀里的丛嘉嘉,“盛先生,嘉嘉小姐。”
对上丛嘉嘉纯洁无瑕的双眸,盛宇擎心里突然塌陷一块。如果说之前他有千百种理由怀疑那份亲子鉴定,此时此刻,他无比确信:他用来威胁丛筝的丛嘉嘉,是他的女儿。
心中五味陈杂,向来果决狠戾的男人,像个不懂事的男孩,迷茫地看着天真无邪的嘉嘉,伸出颤抖的手,从冯元手里接过女儿。
冯元发觉盛宇擎不对劲,双手堪堪护住丛嘉嘉,“盛先生,嘉嘉小姐很乖,很喜欢你。”
嘉嘉小姐很乖,很喜欢你。
这一刻,盛宇擎觉得,他不配拥抱他的女儿。
“你是爸爸吗?”肉嘟嘟的胳膊主动环住盛宇擎的脖子,嘉嘉娇娇甜甜地问。
盛宇擎不敢承认:“我是盛叔叔。”
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难掩失望:她希望有个爸爸,可以保护妈妈疼爱自己。
这段时间妈妈忙,都是这个盛叔叔照顾她,为什么不能是爸爸呢?
余光瞥见冯元,盛宇擎凛了凛神色:“冯元,你先回公司,大事找我。”
“好的,盛先生。”
冯元不多看不多问,依言离开。
盛宇擎抱女儿进了卧室,却没有开灯。
四周是沉沉的黑,只有浅薄的阳光穿透厚厚的窗帘,连近在尺咫的女儿,他都看不清。
“盛叔叔,黑!”嘉嘉冷不防陷入黑暗,害怕地喊,小身子往盛宇擎怀里钻。
盛宇擎紧紧抱紧女儿,难得低声轻哄,“乖,叔叔去拉窗帘。”
嘉嘉?
陷入虚无世界的丛筝,突然听到女儿的声音,掀了掀眼皮。
“盛叔叔,你快点,嘉嘉害怕。”
丛筝顿觉悲凉:女儿为什么那么依赖盛宇擎?
盛宇擎绑走女儿这么久,她连精神病院都待过,又落入陷阱都是为了从盛宇擎手中救出女儿!可女儿,居然在他怀里撒娇!
难道因为那可笑的血缘?
转念,丛筝想到,按嘉嘉对盛宇擎的依赖,说明这段时间盛宇擎没有伤害过嘉嘉!所有人都没有伤过!否则嘉嘉状态不会那么好。
不幸中的万幸。
动了动眼珠,丛筝好像又看到一丝丝希望的光芒。
即使嘉嘉身上流淌着盛宇擎的血,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哗啦——”
盛宇擎大力拉开窗帘,黑沉的房间瞬间满盈阳光。
丛筝下意识闭眼。
“妈妈!”嘉嘉看到床上的丛筝,惊喜地喊着妈妈,扭动着小身子。
之前不见丛筝,被哄着,嘉嘉没有那么想,相信冯元说的“妈妈出差了”。这一见,可了不得,没两秒,粉嫩嫩的脸颊就挂了泪珠。
盖过被子,丛筝终于开口:“嘉嘉,妈妈要洗个澡,你能在外面等等妈妈吗?”
喑哑的嗓音,像是喉咙被撕扯,并不好听。
却让盛宇擎松口气,也让丛嘉嘉擦掉眼泪,乖乖地说:“好,妈妈我等你。”
盛宇擎怕丛筝自杀。
以前,他不准丛筝死——他要亲手折磨她。
现在,他怕她死。自恃清醒如他,都说不清是因为深爱还是愧疚。
被他折磨的一年多,她能死撑,全是靠女儿。
垂眼,女儿那么漂亮可爱,丛筝一定舍不得。
盛宇擎轻声说:“半个小时后我进来。”
不知道拧着哪股劲,他说不出什么柔情的话。没得到丛筝的回应,盛宇擎没强求,抱住女儿径直离开卧室。
楼下餐厅,盛宇擎笨拙地喂女儿喝粥。
“盛叔叔,吹吹。”小丫头鼓起腮帮子,拒绝送到嘴前的一勺粥。
盛宇擎愣住,在女儿无邪纯粹的注视下,轻轻吹着。
“叔叔,你真好。”嘉嘉咽下一口鲜香的粥,双眼水润润地望着盛宇擎,“你是我爸爸就好了。你会对妈妈和我很好很好,对吗?”
手腕失力,他险些掉了调羹。
曾几何时,他许诺丛筝,这一辈子都要对她好。
然而……如今他们陷入了死局。如果不是学着耐心照顾女儿,在静谧而温馨的环境里,他可能都没有机会去回想起,他真的爱丛筝。
如果不是深爱,在以为她害死宇深时,他不会对她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深爱,他不会还要用婚姻囚住她;如果不是深爱,他不会一年多狠不下心;如果不是深爱,他不会借着酒意去靠近她……
眼前浮现丛筝生无可恋的表情,盛宇擎嗤笑:这种爱,谁要?
“盛叔叔,妈妈好了吗?”嘉嘉吃饱喝足,悠闲地晃荡脚丫,甜生生问。
弯腰抱起女儿,盛宇擎说:“叔叔带你上去看看。”
考虑到丛筝状态不对,他担心女儿受刺激,把女儿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点播了一部动画片:“嘉嘉,你在这里看,叔叔去看妈妈。”
嘉嘉被电视吸引,吮了吮手指,乖乖巧巧应好。
经过门口时,盛宇擎不放心,反锁。
“叩叩叩”,敲门声有力干脆。
他破天荒地尊重丛筝,隔着门问:“丛筝,你好了吗?”
丛筝坐在冰冷的浴缸里,目光涣散,听到盛宇擎的声音时,瞳孔收缩,双唇紧抿,拒绝回应。
“丛筝?”
得不到回应,盛宇擎推开门,见到赤呈的丛筝缩在浴缸里。胜雪的皮肤上,点缀着深浅不一的草莓,还有淡淡的掐痕。对他来说,是一种勾引。
但也是罪证。
她身上遍布的痕迹,她眼里深深的空洞,都是他的罪。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丛筝遥不可及。
原以为嘉嘉在会有用,实际上,治标不治本。
轻轻落锁,盛宇擎迈开长腿,走到浴缸旁,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丛筝。”
渺远的声音钻入耳中,她抱紧双膝,缩到角落。
所有的温情,都被她骨子里的抗拒打碎。
他红了眼,“丛筝,你他妈给我洗澡!你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手里!你的罪,让她替你受罚!”
猛然惊醒般,丛筝抬头,直勾勾盯着盛宇擎:“你要对女儿做什么?”
嘉嘉……不也是你的女儿吗?
盛宇擎沉下脸,自嘲:他只能站在丛筝的敌对面。
弯下腰,恶狠狠地掐住她下巴,微微用力,“丛筝,你以为丛嘉嘉是我的女儿能改变什么吗?宇深还是死了!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当年一定是你费尽心机想要爬上我的床!”
“你在说什么!”丛筝疯了似的,拍打他的胳膊,“你这个强|奸|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任由她打了几下,盛宇擎才甩开她,“丛筝,除了害死宇深,你的罪又多了两桩!勾引我!偷我的种!”
看到她哭红的眼眶,他强忍心疼,冷漠地说:“不想我伤害丛嘉嘉,就他妈把自己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