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老师喜欢丛嘉嘉,漂亮水灵,而且真的有天赋。再加上盛宇擎付的酬金是行内标准的三倍,她自然不会亏待丛嘉嘉。
她知道别墅里住着不善言辞的盛太太。
盛太太不像其他有钱太太,做面膜、买奢侈品,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今天的盛太太,就更奇怪了。
她好好地教丛嘉嘉弹钢琴,盛太太突然要她带丛嘉嘉去找盛先生。
盛太太虽然看起来古怪,毕竟是盛太太,她没有反驳,和盛太太一起哄了丛嘉嘉番,便带小家伙去公司找盛先生了。
钢琴老师带嘉嘉出门后,丛筝坐在钢琴前,指尖拂过黑白琴键,听着轻浅的乐音。
“啪嗒”,眼泪落在琴键上,溅出水花。
被这声音惊醒,丛筝起身,裹紧衣服往楼上走。
半个小时前,她听钢琴老师弹曲子,忽然想起她是喜欢弹钢琴的。
也就短短半个小时,她再也没有喜欢的资格了。
顶楼。
丛筝站在边缘,任风吹乱长发,目光迷离地望着繁华的城市。
几分钟前,她接到了消失的穆云洲的电话。
穆云洲说,他在医院羞辱她那次,盛宇擎就在隔壁病房,被他的保镖压着,强迫听着。
穆云洲说,他每次醉后折磨她的视频,都会发给盛宇擎一份。
穆云洲说,盛宇擎就是当年毁了她人生的凶徒。
穆云洲说,他永远永远记得,他睡过她。
穆云洲还给她放了他和盛宇擎聊天的录音。
最后,她双眼失去焦距,轻声地对穆云洲说:“穆云洲,谢谢你。”
不等穆云洲回话,她就挂断电话。
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她忽然想到她早上那个情不自禁的吻。
她其实,只爱过盛宇擎。
拿起手机,丛筝打给盛宇擎。
盛宇擎正在开会,说句“暂停”就走到休息室接听。
丛筝轻声说:“盛宇擎,嘉嘉是你的女儿,你要永远永远对她好。”
“你……”
怎么知道的?
他来不及说完,已经听到冰冷而机械的忙音。
那头丛筝心事已了,扔掉手机,张开双手,纵身一跃。
盛宇擎预感不妙,打回去却是关机,推门横穿会议室,撂下满屋的高层赶去地下车库。
守在办公室外的冯元正要追上盛宇擎,手机却响起,接听完更是加快步子追盛宇擎。
电梯口,盛宇擎还在等。
冯元松口气:“先生,当年的真相,我查到了!”
盛宇擎被不好的猜测覆灭,几乎知道迟了。
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是他太悲观。
他吩咐冯元:“说。”
冯元转述电话内容。
四年前,丛筝的三叔宋科正瞒着家里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眼见追债的要追到家里砸东西砍人了,宋科正就背着家里人决定买了丛筝的清白。
丛筝正是亭亭玉立一朵娇花,宋科正虽然着急还钱,但不忘抬高丛筝的身价。
几经辗转,他二十万卖给当地的暴发户。
那个暴发户虽然见色起意,正好当时有事求盛宇擎,得知盛宇擎喜欢丛筝这款的遍想借花献佛。他调查周全,也知道盛宇擎不喜欢贿赂,花了点心思找到盛宇擎的哥们,才把被被亲叔叔下药昏迷的丛筝送到盛宇擎房间。
盛宇擎被灌得有些醉,当时的酒肉兄弟满嘴都是有个女孩暗恋她想要跟他。
酒意,加上美人。
盛宇擎没有忍住,中途丛筝醒来,哭着拒绝,但是盛宇擎上了瘾,没有停止。
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盛宇擎不是薄情寡义的,即便是一|夜|情,也不会亏待对方。何况他莫名喜欢丛筝的身体,是打算跟她在一起的,既然她暗恋他。
可惜他醒来时,已经不见丛筝的身影。
后来他虽然怀念,却不记得丛筝的长相,更不知道名字,无从去找。
何况那点酒意烘托下的绮念,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赶上公差结束,他回到S市后,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丛筝那边没有怀疑三叔,脑子昏昏沉沉的,记忆也混乱,只怪他。
盛宇擎坐上车的同时,接到了陈姨的电话:“先生,太太跳楼了。”
“你说什么?”盛宇擎居然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陈姨见了满地的血,声音发抖:“先生,我不是开玩笑,太太真的跳楼了,都是血,太太的脸都看不清了……”
“闭嘴!”额头青筋爆出,他失态地怒喝。
陈姨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问:“先生,我……我该怎么处理?”
“送医院,”盛宇擎红着眼吼道,“你没有常识吗?”
眼前血肉模糊,陈姨颤抖地说:“先生,太太……没救了……都……”
“别说了。”盛宇擎没了气焰,“等我回来。”
其实,他想到了。只是陈姨太残忍,不停地告诉他:他最坏的猜想,变成了血淋淋的事实。
“嘉嘉呢?”盛宇擎忽然想到。
陈姨说:“钢琴老师带小小姐出门了,说是要找先生。”
盛宇擎垂眸,“知道了。”
放下手机,盛宇擎看向专心开车的冯元,“你负责照顾嘉嘉,没我的吩咐,别让她回家。”
冯元面色如常,“是,先生。”
盛宇擎飚车飚回别墅,跟着陈姨的脚步,走到事发地点。
远远的,他看见丛筝躺在血泊里,居然没有勇气再踏出一步。
最终,他沉重的,一步步走近丛筝,跪在地上,触到干涸的血液,将丛筝抱进怀里。
下巴抵着丛筝额头,他几乎愤怒地说:“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冯元查到真相了!嘉嘉是我的女儿,可这件事……也不是不可挽回的啊。”
早上还好端端的,突然这样,肯定是穆云洲刺激了丛筝!
知道嘉嘉是他女儿的,只有他和穆云洲!
穆云洲官司缠身,人在拘留所,居然还不知道收手!
明天,她不是要和他带着嘉嘉去动物园吗?
她不是要想想喜欢什么,然后去做吗?
她早上主动吻他,离接受他还远吗?
她其实还是爱他的。
盛宇擎雕塑似的,抱着她一天一夜。
他永远不会明白,到底是什么压垮了丛筝。
天又亮了。
他知道他该为她办丧礼了。
*
雨夜。
盛宇擎望着墓碑上巧笑倩兮的丛筝,突然跪在墓前,失声痛哭。
见到她死,操办丧礼,应付虚假的关心,他都挺平静的。
直到他再也不用为她的死忙碌,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丛筝死了。
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像眼前这张黑白照里那样冲他笑,更不会爱意满满地喊他“宇擎”。
他永永远远地失去她了。
初初失去宇深时,他无数次地质问丛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现在,他已经“得偿所愿”。
盛宇擎不轻易脆弱,防线一旦失守,就是彻底地崩溃。
滂沱大雨中,他拿出备好的匕首,准备扎入心脏。
“盛叔叔。”
女儿软糯的喊声,让他收回了匕首。
他回头,母亲撑着大大的黑伞,牵着小小的嘉嘉,站在他身后。
他没有勇气告诉嘉嘉丛筝死了,也不敢告诉嘉嘉他是爸爸,嘉嘉只以为丛筝出差,跟之前一样。
但是盛母全都知情了,她很自私,想不到愧对丛筝,只怕盛宇擎想不开,才领着丛嘉嘉追来墓地。
盛宇擎站起,抹一把眼前的雨水,跪在女儿面前,“嘉嘉,可以喊我爸爸吗?”
“盛叔叔,为什么呀?”
“因为叔叔爱听。”
嘉嘉懵懂无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