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欣低眉,一句话没说,只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再抬起头时,已经将内心里的酸涩和疑惑全部吞了下去,嘴角上挑,勾起一丝笑意:“可说的也真是呢,你瞧我这记性,我还以为是明天呢,估计是感冒得头都大了!”
自打进门以来,奶奶的眼睛连瞟都不曾瞟梅欣一眼,倒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慕荣达,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嘴里更是絮絮叨叨着:“瘦了,瘦了,虎头啊,上次来的时候还健壮结实的象个牛犊子,这次真的是瘦了呢!听你木婶说,宾馆里闹鬼,依我活了这么一辈子的经验来看啊,哪里是闹什么鬼啊,肯定是有人干的,哪天我老婆子去你们宾馆把那个活鬼用拐仗赶跑,看他们还鬼啊神啊的在那瞎折腾!”
慕荣达嘴角噙一丝笑意,温言细语地说道:“奶奶,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尽可放宽心,我悄悄地告诉你老人家啊,今天晚上就会彻底解决掉的!”
“是吗?是不是让警察把那些闹事的人给逮起来啊?”奶奶睁大了眼睛,却掩藏不住内心的兴奋。
没看出来,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对这种事不仅不似其他人那般迷信,表现的还挺勇敢的,梅欣冷眼打量着。
“这个啊,天机不可泄漏,明天就会有报纸对此事进行披露的,所以啊,你老就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生日,在家里静待佳音吧!”慕荣达说出的话极自信,这让从公司出来就分明感觉到异样的梅欣,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他能用什么办法破解?
这个还当真是十分费解啊!
只是,奶奶的反应却又非同寻常,似乎对慕荣达管她称呼奶奶十分抵触,便连她自己称呼自己也是用的我老婆子,想来是个十分微妙的称呼和感觉,这一点瞒得了别人,瞒得了大大咧咧的木婶,却瞒不过心细如丝的梅欣。
倒是木婶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笑眉笑眼的望着梅欣问了一句:“梅子,你的感冒可有些日子了,怎么也不好好看看?”
一直到这时,慕荣达才突然插进话来说道:“梅子,等明天我得闲了,带你一起好好看看,别引起个什么炎啊什么的,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呢!”
奶奶眼睛自始至终不曾从慕荣达的身上移开,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哪还需要别人带着看病啊!梅子这孩子皮实,禁摔打,一点儿半点儿的小病伤不了身子的,可不象你这么娇气。你看看,这才几天没见啊,怎么感觉整个人象是瘦了一圈似的啊!”
木婶一直从心里疼着梅欣,对奶奶这般的漫不经心显是有些不满,一边收拾桌椅一边说道:“大少爷瘦了这个倒是真的,不过,我看梅子这脸色也着实的不好看,真的应该看看医生了!”
直到这时,奶奶才把眼睛从慕荣达的身上移开,注视着梅欣,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净让人为你着急。脸色差是差了点,是感冒的原因,不会有太大关系的,少吃油腻东西,回头她木婶给她熬碗姜汤水,发发汗就好了。想我这做赤脚医生也这么些年了,这么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木婶笑,好脾气地提醒着:“梅子奶奶,你跟大少爷投缘,连梅子的喜好和忌讳都给忘记了,梅子可是自打生下来就不吃姜的,那姜汤汤水她怎么喝得下去啊?”
“没听人讲起过嘛,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孩子平时就是太挑了,都是让我给惯的!”奶奶对于梅欣不喜食姜一直是耿耿于怀,此时说起来亦带着几分不满。
“奶奶,女孩子家娇气总会有或这或那不吃的东西,都这么大人了,小时候都挨过来了,现在不吃就不吃吧!”倒是慕荣达替梅欣的开解让奶奶重新喜笑颜开。
“是啊,还是大少爷会说话,我老婆子就喜欢听你说话,我是说,梅子本身就是生在我们这种贫苦人家,享不得福,再要挑三拣四的,只怕是会折寿的!”
奶奶的话让梅欣心里一怔,她从来不曾想到,奶奶会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虽然小时候奶奶对自己也颇多挑剔,但随着年龄增长,相处的倒还和谐,并且自己除了奶奶这个亲人之外,竟再也寻不出另一个可以关心着自己的长辈了,原以为奶奶性子淡漠,也习惯了,可在慕荣达的面前,她感觉奶奶好似真的隐藏了什么。
心里一激灵,不禁想起了前两天的一件颇为怪异的事情。
那一天,小耿不在,是她在值班,便有门口值班室的打来内线电话:“外边来了两个人想要见大少爷!”
“有预约吗?”已经习惯冷漠的梅欣甩出这样一句话。
“没预约,不过,他们说是大少爷的外婆委托他们来的,说是为的私宅的事情!并且,这两个人还挺难缠的,说什么见不到大少爷本人,是不会离开的。那个,梅子,如果你方便的话,先把这两个人带到秘书室里,让他们在那等会儿,你看我这儿人挺多的,影响也不好!”
对于那些不断前来拜访的或这或那的人,原本已经麻木了的梅欣,不知因何,一听到慕荣达的外婆,便感觉生了几分情趣,直觉感觉,这其中会有些猫腻。
因为私下里也曾听小耿很神秘地说起过,姜达的母亲并没有嫁给他的父亲,属于未婚先孕,本想奉子成婚的,可最后还是没有能够成功,所以是以悲剧结局的,至于其中的详情,她也并不太清楚。
这凭空冒出一个慕荣达的外婆,梅欣当真想要会一会了。
放下手里的文件,想了一下,慕荣达办公室的房门还一直紧紧的关着,她知道,那是他又在与陆警官一起细致分析宾馆闹鬼之事了,陆警官进去的时间还不长,按惯常的经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心里便有了底。
进屋的是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进得屋来,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左右环顾一番,端起桌前的水杯子,一饮而尽。
继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俺们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见一见虎头那孩子,他不在吗?”虎头?如果在之前梅欣或许不知道,但自从那次,他在奶奶面前自报家门之后,自己也便清楚了,这是慕荣达的乳名。
梅欣不动声色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大叔,我们大少爷现在有客人,你看要不这样吧,我是他的秘书,有什么事你二位先跟我透露一下,如果事情当真紧急的话,我再替你们做决定。”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这虎头可不象小时候在咱们村子里光屁股玩的时候,那样容易见了,兴许咱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呢!”
另一个说道:“哼,还以为咱们是三十年前的穷庄稼人啊!咱们现在虽然不敢称是有钱人,但也不是穷光蛋了!又不是来向他讨饥饥荒的,干么还这么理不直气不壮啊?”“对啊,这三百万砸哪不得听个响声啊!他一个大老板又怎么着了,小时候我们不是还抱过他的吗?”
这两个人最大的看样子与慕荣达的年龄差距十多岁,年纪小的也得差个六七岁的模样,如果说小时候抱过他,那也极有可能。
梅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个人,嘴角那抹淡笑似是固定住了,一直不曾有所变化。
“二位大叔,不是我们大少爷不见客,是最近宾馆里事情太多了,现在他办公室里有客人。想你二位肯定是木村他外婆家那方面的人吧?如果细算起来,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哪里有不见的道理啊!”
那两个人看了看梅欣,兴许被她职业化的温言笑语有所打动,其中一个人想了一下,才说道:“你这闺女说话俺喜欢,跟你说句大实话吧!俺们是来给他送房子送钱的!”
据梅欣所知,当初慕荣老爷子反对慕荣达的父亲慕荣雪松与慕荣达母亲的婚事,说白了也就是认为门不当户不对,用当时人们传下来的话说就是:“一个村里的穷丫头,再怎么样,又怎么能配得起我慕荣家的少爷啊(当然这个少爷当时是指的慕荣达的父亲慕荣雪松!)”
若说论及这件事情,慕荣家的男人对于感情还算是比较痴的,不管慕荣老爷子如何反对,慕荣雪松认准了一个理不回头,一直对慕荣达的母亲不离不弃的,从来没动过放弃她的念头。
慕荣雪松据说为了那个女人,一直与父亲抗争到底,一直到听说慕荣达的母亲生病住院,姜家老爷子执意不肯施以援手,终因抢救不及时更或至于说是没钱医治,延误了病情,以致于慕荣达的母亲年纪轻轻就殒命了。
据说临死前,那个善良的女人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弥留之际,拉着姜雪松的手,再三叮嘱着:“雪松啊,有你相伴,死则死矣,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我妈妈对你们家怨恨十足,对你也有颇多误会,但是,除了虎头之外,她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需要照顾的亲人,希望你不管她做出多么过激的行为,都请你善养她终,尽我生前未尽的孝道!”
当是的慕荣雪松拉着慕荣达母亲的手,哭得是一塌糊涂,那情那景,闭上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到。
据说,那是个清纯美丽的女人,纯美的如一汪清泉,对于死后的归宿,以及生前未有一点名份,均毫不在首,把自己可以留有的怜悯权利,全部给予自己孤苦无依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