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一幕幕如放电影般在仇雪芬的眼前晃动,说她如今象是个泼妇也好,是她象是没休养的农村大妈也罢,所有这一切又是谁之过呢?
之前的时候,她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可以算得上是大家闺秀的仇家大小姐了。
她此生别无他求,只想做个贤妻良母,可世事难料,这难道又是她所愿意的吗?
是林大可的原因吗?想到这儿,仇雪芬抬头看脸上已经布满了密麻麻汗珠的林大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把梅家的女儿送回,如今这又是为哪般呢?”
凡是有因必有果,既然这么些年以来,林大可都没有把孩子送过来,如今闺女也大了,却出人意料的送了过来了,这其间指定会有某种让人无法猜测的事情的。
林大可咬牙想了一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了一副宾至如归的精神,一咬牙说道:“梅夫人,我也就不瞒你了,当年的事情,其实做下之后,我也很后必,专门留心打听过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李若雪也就是你们梅家名不正言不顺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第三者,充其里也只是在大陆有了合法婚姻,却一直未被梅家认可的儿媳妇。可梅家一直在寻找这个丢失的孩子,梅总当时还放出话说,如果找到这个偷孩子的人,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碎尸万段!”
是啊,梅公远当时确是发下了如此重誓,可他们哪里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针对她仇雪芬的呢?因为当时的梅公远一直认为,是仇雪芬暗地里捣的鬼,只是苦无真凭实据。
“后来我家媳妇也怀有了身孕,我那时候就后悔了,本想着把林朵送回来的,可又不敢,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又有些舍不得。直到现在的时候,我儿子林峰因为一些事情而入了狱,我们,我们是想从梅家借一些钱,不管你们有多么的恨我,可林朵不会恨我的,是吧朵儿?我现在已经不敢再称自己为你的父亲了,可林峰终归是你的弟弟,他对你的情义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因为拐卖儿童罪,我可以入大牢,我可以替林峰坐,这都可以,可林峰还小,他年纪还轻,他身上可一定不能有污点啊!”
人,都有自私和可以同情别人的一面,经历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仇雪芬,望着竟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扑闪着一双伶俐的大眼睛,却又不敢抬头看众人一眼的林朵,直觉感觉这孩子长的竟有几分相熟,心便有些软了,具体说来却又说不清楚。
叹息一声,冲向一边正觑着她脸色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梅寒说道:“寒儿,挺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看脸色,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大人们在谈事情,还不把你妹妹带到楼上去?”
梅寒站起身来,亲热的伸手拉住林朵的胳膊,“好妹妹,走吧,我们上楼看科幻电影去!我跟你讲啊,你老姐我最近迷上看科幻电影了,买来了好些的正版光盘,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林朵随着梅寒的手势站起身来,回头看向仇雪芬,怯生生地说道:“阿姨,你,你不要难为我父亲了,他,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想到依然在囚室之中的林峰,林朵眼里不禁泛起了水雾。
仇雪芬抚了抚额头的碎发,“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无论怎么说,他养了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如果要怪的话,那也得等你爹的回来了再做定论,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做主!”
然后又冲向拉着林朵正要上楼的梅寒说道:“回头让下人把你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一间,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给你爹的和在香港的爷爷奶奶打个电话!”
梅寒头都没回的说了一声,“妈咪,我知道了,这可是我们梅家天大的喜事呢,我还要给姨妈打电话呢!”
仇雪芬叹息一声,心里是百味杂陈: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儿,她不喜欢,但是她又恨不起来。毕竟这许多年以来,横在她和自己的丈夫乃至整个梅家人之间的最大的障碍,即是这样的一个女儿,因了她的莫名失踪,自己背了将近一辈子的黑锅。
以梅家二老的意思,可以说是,如果这一生寻不回这个孩子,不要说她在梅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了,便是梅寒在梅家应有的财产继承权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
所以,在梅家二老有生之年,能够寻回这个梅家三小姐,对于她仇雪芬来讲,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滋味来做形容了!
回头对向正局促不安的搓着双手的林大可说道:“林先生,你的事情我没有权利解决,只是方才听到说,你把林朵送回来,是因为你的儿子林峰出了状况,也即是说是来求助于我们梅家的,对吧?”
林大可眼睛不敢直视仇雪芬,只是一味的点头,“我想,其实你们虽然恨着我,但是林朵与林峰是一起长大的,他们姐弟两个的感情是很深的,即便是梅家不想管,我想你们不会看着林朵为难吧!”
仇雪芬点头,“是的,林朵是梅家的骨肉,这一点上,单凭你清晰的记得当年的事情,就知道你所说的这一切并非妄言。这孩子在外边飘零了这么些年,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既然知道了她的存在,就不会放任不管。说吧,你想让梅家替你做什么?”
“我们家林峰是个好孩子,我确信他的无辜的,事先我们已经和律师沟通过了,这件事其实是可大可小的,只要苦主不继续上诉,给他们家一笔安抚费,再请一个辩护律师,林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我,我也只有这么一点要求!”
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这话说的一点不假,林大可其实也算是个厚道本分的老实人,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儿子,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了,连养了这么些年的女儿林朵都可以拱手送人了,还有什么话是他所没有勇气说得出来的呢?
“好,钱不是问题,做为对林朵这么些年以来,所吃的苦,所受的罪,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一请求,至于说当年的事情,我不能替林朵的爹的做主决定,是不是会真的不把你送往警局。”
听到仇雪芬答应的如此爽利,林大可忽的抬起头来,略有些激动的说道:“不怕,我真的不怕,当年的事情全是我的错,我心怀叵测,我居心不良,你们无论怎么处罚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我家林峰是无辜的,求你们一定人救救他!”
“好的,你先回去听消息吧!只要林朵点头,我们就立即请律师替他辩护,苦主那边,我们也会尽量安抚的!”
走出这幢处处充溢着豪华洋溢着典雅格调的别梅园别墅,林大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林朵,他的林朵就这样让他给卖了!
较之林峰相比,林朵的地位在他心的天平中自然不能划等号,但终归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女儿,刚抱回来之时,瘦小的样子都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捏碎一样。
哭起来如同一只刚出声的小花猫,乃乃的,没有一分底气。
好不容易看着她长大了,就这样把她送回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梅家,心眼里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救自己的儿子,即使是梅家最后真的把他投进大狱,他也认了。
强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林大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木婶眼睛不自觉的在梅欣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似是意有所指的叹息一声,“唉,以前那个年代吧,孩子们多,丢孩子的少。现在的孩子们跟个金疙瘩银疙瘩似的,丢了你看那电视上,哪哪都有父母寻孩子的,看着人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我那心啊,都要碎了。你们说,梅家是不是真的不会追究林大可的责任了?”
慕荣达放下手上的报纸,一脸不屑地说道:“怎么可能呢?仇姨是不敢做这个主儿,那可得等梅叔叔回来之后才能做决定呢!当年的事情你们是不真正的清楚,我也是后来听爷爷讲起的,这位梅家三小姐,哦,也就是林朵吧,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她的失踪,原本虚弱的身体当时会儿就不行了,没有等到梅叔叔赶到,就因为悲伤过度,不幸逝世了。至此之后,仇姨和梅叔叔之间就从来没团圆过,你看这不,梅叔叔在处理完梅寒的事情之后,又飞回英国了。这么大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解决的,想要不追究责任,都是不可能的。”
梅欣一副事不关己的坐在一边,两手托腮,一句话也不说。
心里却在想着:是啊,如果林朵早点回到梅家认祖归宗,最起码她不会因为没钱而上不起大学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是热闹,只是,谁都没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紧紧的闭着眼睛,两滴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缓缓下滑,一只老手禁不住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