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斌坐在郝连英的车上,整个人略显不自在,他很想在郝连英面前维持好自己的良好形象,至于为啥这么坚持这个事儿,他自己也不知道。高泽斌从后座偷瞄郝连英,小孩儿的这些个小动作,被郝连英分分钟通过后视镜察觉。
郝连英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高泽斌。
“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可以直接说。”
高泽斌酝酿了几秒,决定开口道歉。
“对不起啊,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小事儿,孩子。但咱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冲动。知道吧。”
高泽斌点了点头。
郝连英其实挺不解的,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句。
“为啥你俩亲姐弟要搞成这样?”
听到这个问题,高泽斌看着窗外的街道,陷入回忆。
在高泽斌小时候,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姐姐高薇薇一直在KTV当小姐,经常换大哥,给人当小三,有时被原配追打、被骂‘死贱人’‘臭婊子’。高泽斌上学以后,身边就经常有同学嘲讽的问他,“你姐多少钱一宿?”
懂事了的高泽斌曾经跟高薇薇说过好几次,希望她找份正经工作,不想她去那种地方上班,更不想她用身体换那些大哥的钱。
可是,每每说到这些,高薇薇就会破口大骂。
“死崽子少管老娘的事。”
“只要能挣钱,啥方式方法都无所谓,就跟自己那死爹一样,钱都不干净,有的花就行。”
高泽斌很讨厌高薇薇一吵架,就拿他们的爸爸出来说事儿,虽然他们的爸爸在外人看来也不是啥好人,但在他活着的时候,对姐弟俩的好没得说。所以只要高薇薇一说高爸的不是,高泽斌整个人就很应激,那股火噌的一下就窜上来,姐弟俩就会打一起去。高泽斌很厌烦这种生活,连书也不想念了,便退了学,自己搬到高爸留的老房子住,他也觉得高薇薇的钱很脏,所以从来不要她的一分一毫,早早就自己开始打工。
久而久之,高泽斌就当自己的姐姐已经死了。
但高薇薇还是想要管着高泽斌,学不学习的先不说,至少从金钱上还是想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照。尽管自己弟弟那犟劲儿一上来跟头倔驴似的,也不影响她上杆子的关心,只是她的关心方式很不稳定,人很容易被情绪牵着走,面对弟弟的不领情,她经常瞬间觉得‘我这样对这小逼崽子是图啥!’所以情绪一上来,高薇薇整个人就失控了,姐弟二人的频繁性大吵大闹就在所难免。
但不管高薇薇怎么炸毛,高泽斌就是能稳得一批,句句戳亲姐痛处的稳定输出……
高泽斌一直陷在回忆里,整个人目光呆滞、沉默着。
郝连英看出了高泽斌有心事,便没有继续追问。他看过高泽斌的档案,高家父母的情况他也略知一二,所以有些事儿可以猜得到。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小区,郝连英停好车子,高泽斌从后座上下来,紧接着面对郝连英鞠了一躬。
“郝叔儿,今天我确实给您添麻烦了。”
郝连英拍了拍高泽斌的肩膀。
“你是个本质挺好的孩子,就是以后别那么意气用事,不想着别人,也得想着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叔。你放心,我不会乱惹事的。”
“以后如果你要是遇到了啥不公的事,就直接来找我,叔帮你讨回公道。”
“好,谢谢叔。”
郝连英的一番话让缺失父爱很多年的高泽斌心里一暖,他突然就鼻头一酸,赶忙再对着郝连英鞠了一躬。
“那我先回家了,叔。”
礼貌道别后,高泽斌快速转身,然后拿手背抹了下眼角的泪,径直离开。
郝连英打开家门,就听到客厅的电视声,郝喜庆正双脚搭在茶几上、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嗑瓜子。
“老爸,你今天咋这么晚?”
“高泽斌跟他姐出了一点事儿,被我碰见了,帮着处理了一下。”
郝连英脱了鞋,走进客厅,就见郝喜庆噌的一下就窜着坐起身。
“高泽斌和他姐出啥事了?”
“在高泽斌上班的网吧,他和他姐对象打起来了。他姐报警了。”
“这故事,挺狗血啊。亲弟被亲姐送进了派出所。”
“高泽斌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林静端着一碗水果,从厨房走过来,郝连英听到媳妇儿的说话声,立刻就回了头,赶忙把媳妇儿手里的水果接过来。
“这孩子肯定受伤了吧。”
听林静已经猜到了一二,郝连英就只是给个肯定答复,点点头。
“家里的膏药,喷的抹的那种,给孩子明天送过去……”
“我去送。”
林静话还没说完,就被郝喜庆毛遂自荐的去跑腿,打断了。
“你不上学啊,你去送。”
什么事儿都禁不住亲妈的质问。
“晚上晚上,我去。你俩别折腾了。我放学直接去。”
“就让喜庆放学去送吧。小孩子之间好说话,比咱大人去要好点。”
听郝连英这么说了,林静也就点点头,表示答应。
郝喜庆站起身,准备回卧室。
“明早我想……”
“想吃韭菜鸡蛋的包子。”
郝连英可太清楚自己女儿在想啥了。
“知女莫若父。”
郝喜庆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我亲爹了解我。那我睡去啦。你俩也早点休息。”
郝喜庆说完,就往卧室走去。
“盖好被子。”林静不忘嘱咐。
“好的。”
郝喜庆走进卧室,关上门,然后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嘀嘀咕咕。
“受伤了,这家伙还能把自己弄伤了。可真行。好歹也是个黑二代吧。”
“这小子伤成什么样了呢?”
“他姐也真是够狠的。能给自己亲弟弟送进派出所,也不怕有案底。”
郝喜庆叨咕着叨咕着就思维突然跳跃,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猛的拍了下床。
“我还没刷牙!”
郝喜庆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然后麻利儿的翻身下床,相当于是破门而出,奔着洗手间方向就冲过去。
郝喜庆这一开门,把自己的母亲大人吓了个好歹,忙拿手呼哧自己胸口。
“这孩子,一天天老一惊一乍的。”
高泽斌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晃了晃然后咕咚喝了一大口。
这一次,其实是从小到大,他和他姐闹得最严重的一次。以前闹得再凶,也不至于脸上挂彩,毕竟打人不打脸,而且他更没想到他姐能报警,让警察直接逮他。
想到这,高泽斌又灌了一大口酒。
虽然说姐姐对弟弟都是血脉压制,但也不是这么压制的吧。
高泽斌越来越觉得当自己这辈子就没有这个姐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仰脖还想再喝一口,但酒已经不知不觉间见了底,他随手把空酒瓶就放在阳台地面,看过去,大概有三排空酒瓶整齐的摆放着。
说来,高泽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和习惯喝酒的。
可能是他认为这世界没人在乎他的那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