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望子成龙,不惜在我身上下咒。
我的成绩提升一分,弟弟的成绩也会提升一分。
她操控着我,当个乖乖听话的工具人。
每当我出言不逊,就会有万蚁啃噬之痛。
可我的成绩还是一落千丈,丝毫没有起色。
她大骂我是废物,要换成是她,天天用功,不是第一也能拿个前三。
我看着她愤怒的脸,悄悄通知互换系统。
于是我们真的换了。
1、
我常常读书,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不愿。
成箱成箱的书籍试卷夹杂着屋内潮湿的霉味伴我入眠。
书中说,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儿女,在那时候,我就懂得,书本也不尽然全对。
毕竟,妈妈爱弟弟,但并不爱我,尽管我也是她血浓于水的女儿。
今天也是出成绩的一天。
满屋子都是凌乱的试卷。
妈妈赤红着双眼站在我面前,粗粝的巴掌狠狠摩擦过我的脸。
“徐允,你是猪吗?考这么点分!”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都要高二了,这是多么关键的时期,你还不知道努力!”
地下的试卷被她狠狠踩了几脚,蔑视至极。
是的,弟弟高二,我高三。
他的高二关键至极,我的高三无足轻重。
妈妈望子成龙在即,不惜在我身上下咒。
我努力提升一分,弟弟的成绩也会提升一分,所以她才会如此着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是我天天用功学习,不是第一也是前三。”
妈妈一脚将地上的试卷踢到角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走之前翻了个白眼,再三强调:
“下次月考要是进不了前十,你也不用睡觉了,不聪明的蠢货只能勤能补拙。”
我蹲下拾取着破烂不堪的试卷,耳边机械声响起:“宿主,准备好互换了吗?”
我顿住,摇了摇头……
以前的妈妈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爱弟弟,但偶尔也会把目光施舍给我。
小的时候,我发烧,是她夜间不断起床换湿帕子给我降温。
我知道她不愿送我去医院,因为害怕花钱。
自从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了,妈妈就一个人靠着打零工和微薄的赔偿款养活我和弟弟。
当早上退烧的我吃到热乎乎的鸡蛋羹时,我想,妈妈还是爱我的,只不过没有爱弟弟那样爱得深。
可后来,妈妈变得极端,认为弟弟是继爸爸走后的顶梁柱,就开始变得疯魔,一心望子成龙。
不惜下咒让我成为弟弟成龙的工具人,只因该咒需要在血脉相连的人施行,于是苦和累都是我应得的。
衡量我价值的唯一标准变成了成绩单上有无变化的数字。
弟弟只需要坐享其成,享受我用彻夜苦读换来的成绩。
但他们不会真的如愿的…
开门声打断了回忆,我抬头望向门外。
“徐允?”
我弟弟徐永胜回来了,他从来不叫我姐姐,也是,妈妈都把我当做工具人,我在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染着一头黄毛,吊儿郎当地背着书包,里面不是书本,而是这个年纪青少年最爱的热血漫画和杂志。
他上下打量着蜷缩在黑暗处捡卷子的我,落在试卷鲜红的分数上,撇了撇嘴,带着鄙视的语气说道:
“才考这么点,以前高一你不是全班第一吗?”
“下个咒还把脑子弄坏了?”
“你知不知道,这次老师都找我谈话了,问为什么成绩下降这么多!”
妈妈也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急急忙忙从厨房赶了出来。
“永胜,你回来啦!”
我的妈妈,我亲爱的妈妈,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我,径直拿着纸巾走过去轻柔擦拭弟弟脸上的汗水。
“瞧瞧你,这么出了这么多汗。”
“是不是又去打篮球了?”
妈妈亲昵地责骂道,其实不是责骂,那是一种我从未感受到的,另类的关心,我蹲在地上静静看着这一幕,幻想着被爱的人是我。
像一个偷取别人幸福感的小偷。
“哎,妈,我没事,还不是徐允,考这么差,害得我又被老师批评了!”
随即,两道恨恨鄙夷的目光踩过我的脸庞。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来了泪花。
终于看到我了呢,我亲爱的妈妈。
“求人不如求己,徐永胜,你怎么不试试自己考呢。”
“害怕又得一个全班倒数第一吗?”
万蚁啃噬的痛席卷全身,可我不在乎,面对两张逼近且愤怒涨红的脸,真好呀,
终于不再看到那幅刺目的!虚伪的!令人作呕的!母慈子孝!
“徐允,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李振看着我不断下垂的头,严肃的脸伴随紧皱的眉头。
忽地抽问,显而易见地,我没回答上,惩罚是站一节课。
放在平时,当然没问题,但对于昨晚跪着做了一整夜题的我来说,又困又痛,膝盖处的淤青掩埋在校服裤下面,双腿微微的颤抖理所当然被宽松的衣物吃掉。
周围同学各式各样的目光投来,鞭笞着青春期的我。
下课后,数学老师让我去了办公室,着重强调了不断下滑的成绩:
“徐允,你平时都很乖很听话的,这段时间怎么了,上课都魂不守舍的,是家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老师的镜片背后是一双关切的眼神,以前我的数学成绩最好,老师也很关注我的学习。
可我说不出口,字面意义上的说不出口——
那个咒限制了我的言语,我只能言不由衷地回答:
“没事的老师,就是最近课程难度加大,我可能有点跟不上,谢谢老师的关心。”
“那平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办公室的老师。”
“你还年轻,要好好读书哦。”
关切的话语一句一句从老师口中说出,我的眼睛越发酸涩,我赶忙告别了李老师,几乎慌忙地从办公室中跑出来。
这算什么呢,妈妈?
我的老师,与我无亲无故,可他对学生的关爱都比你对我的爱多得多呢!
回想昨天晚上跪着做题响起的第二遍机械声:
“要互换吗?”
当时的我愣了好久,低头望着酸软的膝盖,但又想到了旧时毛衣的温暖,鸡蛋羹……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妈妈,那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哦。
一个月来,我日日夜夜加倍努力学习。
成绩终于有了起色,曾经对我而言死气沉沉的家终于有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妈妈给我做了曾经我心心恋恋的鸡蛋羹,说给我补充营养。
正是关键时期——弟弟的关键时期。
弟弟随着成绩的提升也开始避免和我起冲突,我对他们而言,是提升成绩的工具人,是家长里短的透明人。
但我不在乎,我好像得到了妈妈的爱。
尽管是短暂的,虚伪的,因为我看见了厨房里为弟弟藏好的鱼和鸡腿。
是的,我喜欢吃鸡蛋羹。
同时在妈妈眼里,我也只配吃鸡蛋羹。
但那可是妈妈的爱耶,就像干涸地渴求水一般,不求水的纯净度,只求止旱。
我也一样,我知道妈妈的爱凉薄且已逝,可那是我渴求许久的爱啊。
上天知道的,我抗拒不了。
与前几个月相比,仿若天堂,我希望,恳求,如此岁月漫漫长长,永无止境。
像沉迷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一般,明知虚幻,甘愿俯首。
可是梦终究会醒,就像假的永远成为不了真的,妈妈的爱永远是弟弟的!
我百般努力抢不走一分,我只是手段,弟弟才是目的,妈妈给我降级了!
我从高三变成了高二,我哭过,闹过,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决定。
“妈妈,我考上了大学,也会努力学习的,难道一辈子我都要是弟弟的影子吗?”
“难道以后的考试都要我替他考吗,怎么可能!”
妈妈反驳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可能!”
“徐允,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要不是你弟提醒我,我都要忘了,要是你上大学了,谁替你弟弟考试呀!”
“徐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弟弟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再说了,你的分数还是你自己的,帮帮你弟弟怎么了,我还要多付你一年学费呢。”
弟弟是男孩,所以他是顶梁柱,一个顶梁柱需要偷窃别人的成绩,我辛辛苦苦寒窗苦读的成绩,他打篮球看漫画一样轻轻松松可以得到。
公平吗?公平吗!
对我公平吗?
对千千万万苦读多年的莘莘学子公平吗?
我被关在了房间,嘴巴被封住了,外面是班主任来家访了解情况,要见我本人。
可妈妈胡搅蛮缠 ,撒泼耍赖,声称要去举报老师,强逼着老师离开了。
而我也从高三变成了高二,彻底成为我弟弟的附庸。
当眼泪流尽的时候,机械声第三次在我耳边响起:
“宿主是否准备好互换?”
“温馨提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宿主再次拒绝,本系统将永远消失。”
我不复以往的犹豫,决绝地点了点头。
“确定互换。”
缺爱者一生求爱,却不被所求之爱眷顾,
可我现在明白了,
缺爱者第一步是爱自己,
自己值得被爱。
自己才是救赎自己的上帝,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