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张圆圆记得清楚，那是张远航离开家的三个月后。她去镇上换鸡蛋，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秦奕言。
张圆圆还以为这是哪个知青，长得白净不说看起来倒是强壮。当时也没在意，可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秦奕言喊她。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紧紧抱住。
“圆圆，张圆圆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当时两人素不相识，秦奕言粗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把张圆圆吓得顿时大叫，圆圆不知道秦奕言的声音为什么颤抖。那种叫嚣着把她藏起来的心理把他彻底淹没，可他又怕会吓到圆圆。他已经尽力克制，可依旧不如意。
当时圆圆大叫流氓，以为自己遇上了坏人。挣扎个不停，却被他紧紧搂着怎么也不放。
她哭的眼泪鼻涕一直流，可等被放开以后才看到这个奇怪的男人在笑。
“小花猫。”
男人说着要给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
离开前他把张圆圆放开，告诉圆圆她亲生父母会来找她。
张圆圆只以为他是个疯子，什么也没听清拔腿就跑。
那几天张圆圆做了几天噩梦，等到她好不容易缓过神的时候，亲生父母找来了。
而秦奕言再次出现时，礼貌又冷淡，当时的失态被他说成到圆圆太激动了。
今天张圆圆观察到他又露出那奇怪的神态，张圆圆莫名感觉到紧张不安。
入睡前她被母亲拉着说话，这才知道除了今天吃的饭是这个便宜哥哥做的。之前给圆圆寄生日礼物，还有这次回来坐的吉普车都是他安排的。
看着女儿惊讶的脸蛋儿，秦母摸了摸圆圆脑袋。
“乖圆圆，以后要和哥哥好好相处。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张圆圆听完摇头，只在母亲怀里窝着。虽然和父母只在一起一天，可血缘的温度让她觉得安心。
她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保证。
“我会照顾好你和爸爸的，我很会照顾人。”
秦母刚要笑说不用，可看着她认真的脸蛋儿心中有是一阵酸意。女儿在村里过的什么日子，她还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可她宁愿女儿永远不懂事。
最后她只摸着女儿笑脸让她快快睡觉。
等出了卧室她脸色就冷了下来。
女儿之前不肯回来就是因为已经结婚，要留下照顾那一家老小。如今虽然回来了，可那个结婚对象怎么回事。
之前收到侄子消息她只想着见见女儿，可回来后她一眼瞧见了不对劲。之前女儿多活泼啊，眼里明媚有光，现在……
走进卧室她一眼瞅见养子和侄子，丈夫在一旁眼睛有些泛红。只紧捏着拳头压低声音告诉秦奕言。
“决不能放过那个负心汉，竟敢这么对待我女儿。奕言这事儿交给你来办，我要他死个千百回都不足惜。”
等到秦母了解到女儿当时的处境，更是悔不当初。
再看到优秀的养子也有些埋怨。
“我早知道就不该信你的，你瞧圆圆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行了，圆圆这次愿意回来还是多亏了奕言。女儿这性子随我，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与其埋怨奕言还不如想想怎么收拾那个浑小子。”
秦父说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秦母忙着顺气，接过秦奕言递过来的蜂蜜水给丈夫喝下。
看着丈夫满头白发，再看到养子站一旁低头不语的模样，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秦奕言离开养父母房间，看着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卧室，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张圆圆睡的正香，透着月光能看到她酣睡的脸庞，他上前捏了一把脸蛋儿，满手的软滑让他有些留恋。
他有些恍惚，觉得这又是造物主的梦境。亲手触摸的温度让他感觉到害怕，他怕圆圆像以往的梦境一样，变成泡沫被他一触就散。为了延续这场梦境，他慢慢抽回了手。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用眼神描绘着她的脸庞。
直到圆圆不舒服的翻了个身，他恍如惊梦中醒来。
他上前克制的摸了一把头发，心中满是心疼。还是太瘦了，脸上的肉都不剩什么了，看来明天还是要多做些好吃的。
他又没忍住又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无声的说了句小孩。
也许是今天心情不错，秦奕言梦到了曾经。梦里的圆圆比现在成熟，也稳重了许多。
秦奕言恍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的几十年都没见过圆圆撒娇的模样。
在这辈子见到了，很可爱，也很有趣，可也惹人心疼。
他相信这辈子他一定会如愿以偿，让圆圆幸福一辈子。
而另一边的张远航，在车站找了一天也没见到圆圆的人影，回到家又被家里几个人闹的头昏。
张小妹和小弟放学回家后嚷嚷着喊饿，张远航找了一个婶子给了钱让她帮忙做几顿饭。
饭做好了柳倩却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倩站在饭桌旁看着上面的几个大碗，还沾着黑乎乎的锅灰。
“这是人吃的吗？张圆圆人呢，我今天饿了一天了她就给我吃的这个。”
柳倩理所应当的以为张圆圆被找回来了。
张远航跑了一天现在又累又饿，看着柳倩不高兴。也没心情安慰，只让她凑活吃点，明天带她去吃好吃的。
“什么啊，我今天才进门，远航你就拿这个敷衍我……”
“大哥，嫂子呢，嫂子怎么没有来吃饭。”
张远航被柳倩缠的头昏，忽然听到小妹问嫂子这才想起来，嫂子人还在医院。
“柳倩你没把嫂子带回来？”
“你什么意思，我是新媳妇哪有结婚第一天去医院伺候人的，要伺候也是她伺候我。”
“你。”
想到自己疲惫了一天，等会儿还要去医院照顾嫂子，张远航对离开的张圆圆又增添了几分埋怨。
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张远航忽然想通了。
他怀疑张圆圆就是刻意在他结婚的好日子离开，想要威胁他求她回去，他觉得张圆圆的行为实在令人憎恶。
去城里？那人还不一定是他的亲生父母，说不定没两天张圆圆就哭着回来了。
到那时候他一定要好好训斥张圆圆，多大的年纪，还这么不懂事。
他决定不去找张圆圆了，就是让她在外面想长长教训才好。
等他赶到医院，嫂子已经被饿的不行。感觉到有人搀扶要搀扶着他离开，嫂子以为张圆圆今天故意饿着她，当即冷嘲热讽。
却没想刚说完第一句，张远航就说张圆圆走了，回爸妈家了。
“她胆子这么大是要上天啊，远航她这是故意为难我啊。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个时候走，我看她在外面能过什么好日子。”
和张远航一样，他嫂子也觉得张圆圆除了勤快，浑身没有一点优势。
等去了城里估计也得不到城里父母喜欢，到时候还是会灰溜溜地回来的。
嫂子已经能想到，圆圆回来的时候那个可怜兮兮的模样。
就像当初张远航回来的时候，带着柳倩回来。张圆圆给她泡脚的时候，她都能听到抽泣声。
当时她还觉得圆圆有些可怜，可现在她只觉得圆圆不懂事。故意让她在医院又饿又难受，上厕所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让她难堪。
就这样，张家几人各怀心思，可都觉得张圆圆在城里会过得不好。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而圆圆这时正是觉得城里什么都新鲜的时候。
（12）
秦奕言看着圆圆在餐桌上乖巧的吃着早饭，在养父母怀里撒娇逗趣的模样，他都忍不住嫉妒。
可他忍住了，他垂下眼眸有些嘲笑自己的虚伪，可他除了这一点却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在圆圆回来的这些日子，秦奕言公司也不去了。每天陪着张圆圆买衣服，买零食，带着她在城里转悠。
在城里张圆圆看到了各种款式的旗袍，还有据说从国外引进的香水，圆圆在一瓶里闻到了迎春花的味道。
张圆圆惊讶神情不加掩饰，她之前只听说过雪花膏是香的，没想到香水是香的，还有各种味道。
张圆圆很喜欢迎春花，那是很美好的季节才能开出的花。
后来秦奕言又带着她多闻了几种，圆圆还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她第一次见到柳倩的时候，她身上就是那种香味。
当时她好奇的闻了闻，柳倩说她是土包子，还骗她说这是城里人的味道。
可圆圆今天才发现，城里香水的味道有这么多种，而且价格也比柳倩身上的味道高了许多。
张圆圆像是蜜罐里的蜜蜂，惊喜的让秦奕言一起闻。离开的时候，除却迎春花包里又多了一瓶水果香的香水。
后面逛到了手表的时候，她一眼相中了梅花牌的女士手表，圆圆之前在村里看人家送嫁的时候聊起过这个。
她感觉梅花牌手表一定很贵。
可秦奕言面不改色给她挑了两款，让她换着戴。他有些内疚，之前怎么没能好好关心圆圆又这一样喜好。
秦奕言给她戴上表的时候没说话，圆圆看着他沉默的模样以为自己花的太多了。
所以在听到秦奕言问她去不去看鞋子的时候，她咬了咬唇拒绝了。
他们在外面吃了饭，秦奕言发现圆圆自从买了手表脸色一直不对，稍微思索也有了猜测。
“圆圆我刚才看你这么喜欢梅花牌手表，准备改天带你去海市。那里可是梅花手表的产地，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算了吧，我们今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可是圆圆，爸妈还有我都想给你最好的，而且家里有钱，足够你花一辈子。”
直到秦奕言说了家底，圆圆才恍然自己掉进了金窝里。
当然，秦奕言偶尔不能陪同的时候。父母也会陪着她去花园里玩玩，张圆圆每天玩的忘却了时间。
直到某日她整理钱包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多钱，都是父母和哥哥给的。
张圆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父亲送的上好成色的手镯，母亲给她编好的发型，哥哥给她买的最时髦的裙子。和她在村子里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忽然有种不认识自己的错觉。
直到秦奕言喊她开饭了，她才兴冲冲的走出卧室。她观察到秦奕言最喜欢看到自己跑出去吃饭的模样，每次他眼中都闪着光。
他很喜欢自己的厨艺被认可，实际上他只在意自己的厨艺能不能圆圆喜欢。
张圆圆在接连吃到秦奕言做的饭后，忽然觉得这个便宜哥哥是个好人。信了父母的话，觉得秦奕言是面冷心热。
被视为面冷心热的哥哥本人，看着张圆圆的脸蛋儿日渐饱满，他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圆圆脸上的软肉。
在圆圆惊讶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催促她快吃。
“待会儿送爸爸去医院检查身体。”
看着圆圆乖巧的点头，秦奕言揉搓着手指有些心痒。
好乖啊，表现的这么乖，和他曾经认识的圆圆完全不一样啊。不，不对，还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
让他又爱又恨。
秦奕言盯着张圆圆的头上的两个璇儿陷入回忆。
而张圆圆心里正担忧着父亲，前两年她见到父亲的时候还是满头黑发。身体也是强壮有力，怎么这次见到这么虚弱。
张圆圆有些愧疚，之前几天她只兴奋自己回到了父母怀抱。感受着之前从未拥有的疼爱，她都没有好好关心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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