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庄紫晴在唤我。
我撩开轿帘,颔首:“姐姐。”
“妹妹,进宫以后,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
“天各一方?姐姐可真是会说话。我们同在一座宫墙之下,竟用天各一方来形容。”我突然想起了莫郎,“我和莫郎才是天各一方,不,是天人永隔。”
她的脸色煞白:“景莫。”
“闭嘴。”我怒喝,“姐姐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若不是姐姐一意孤行莫郎有怎么会死?”
“我……忆涵……我不知道的。”
“姐姐不必再说了,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姐姐的,不是吗?”我拉下轿帘。
我又想起了那已经离开我很久的莫郎。
爹官拜朝中一品大学士,自然很重视文修,从小便让让我和姐姐学女红与妇德女诫,教书的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魏敬德夫子。
魏夫子讲的虽好,但是那是妇德女诫我一点也不喜欢,常常将《孙子兵法》等掩于《礼记》之后,为此还挨过魏夫子几板子。
不知为何,我很喜欢看那些兵家之书。
只是,只能偷偷地看。
别人眼里,这些都是大丈夫看的书,不是女子可以碰的。
爹娘都不大管我,所以我可以躲在房里尽情的看。
只是有时候看的入迷了,便放不下了,不受控制的把它带到了学堂。
但是那兵书中看不懂的地方,却不知道向谁去请教,只能在书上画几个圈圈,迷迷糊糊的带过。
魏父子如今已过花甲,身体也大不如前。今年过了年节他回来予我授课时便喘咳得厉害,故三月初七那日他请人来向我爹告了假,我以为以后可以不再去学那些妇德女诫,可他道会让人来代他为我授课。
而魏夫子爷请来代为授课的这人就是莫郎—屈景莫。
记得那日初见莫郎,他身着白衣,透露着正气。轻轻勾起嘴角走入书房中,我想可能那时我已经沉醉于其中了。
我对他浅浅一笑,便回眸低望向自己身前的桌子,之后他只走入书房中教授我和姐姐《礼记》。
一日,我又将那兵书带至书房,当他为我们姐妹讲述之时,我正看的兴奋,不禁轻轻的笑着。
他走到我的身边,我心惊的低下头去。
本以为又逃不过那戒尺了,但他只是轻轻一笑,将我的《孙子兵法》拿了去。
我蹙眉,那本书可是我让府中的丫鬟外出时偷偷带回来的。如今,被他收了去,该如何是好?
第二日下学,他竟将那本《孙子兵法》还给了我。
我低下头,接过那本书,离去。
我回到房中,打开那本书。没想到那些被我画过圈的地方,竟有着详细的注解。
那些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让人觉得安心。
我笑了出来,我想那一刻我必定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知从何时起当看着他在庄紫晴身边时心里会有着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何时我经常会和茉儿嗔道起他的才学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约两个月,我对他那藏于心中的情愫终在某日午后休息之时,因我又不自觉地道起他对诗的妙处来,惹来茉儿那句“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屈夫子?”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哦!”茉儿得意的笑了笑,“我说对了吧。小姐,你打不打算告诉屈夫子你的心意啊?”
“你……我才不能说呢!”我顿时涨红了脸。
“那我去说,说我家小姐喜欢屈景莫,屈夫子。嘻嘻!”茉儿笑着道。
“你敢?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我嘟着嘴道,“是我太纵容你了,你才敢这样放肆吧!以后,可不能对你那么好了,省得你没大没小的。”
“好好好,小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茉儿苦着脸道。
我笑着道:“知错,还要能改呢!”
茉儿这话在我的心上烙下了痕迹,让我确定了对莫郎的心意。
只是这眷慕之情只能继续藏于心中,不能表达。
我害怕他会拒绝,甚至是斥责,或是告诉爹娘。
我丢不起这个脸。
我努力平复着自已的心情,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只是一见了他心便平静不下来,总如小鹿一般乱跳,妄图从他的言行,眼神中猜测着他对我的心思。
当日下了学,我不禁有意将一条随身带着的手绢留在了书房的椅子上。
第二日下学,我刚站起来,欲转身离去,他就走到我面前,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取出那条手绢递还于我,只道:“小姐,您昨日落下的手绢。”
我从他手中接过丝绢,庄紫晴正向莫郎走来,似乎想向莫郎请教什么,我慌忙的离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从书房回到闺房中,悠悠拿出那条手绢摊开细望,就见手绢上多了这四行小字。
他原来对我也有意思……
明了他的心意,我满心的欢喜。原来不是我在单相思。
我速让茉儿拿一块新的手绢,并在手绢上写上“邀媒”。
第二日下学,我跟在他的身后,待他走出书房,我吩咐茉儿追上他将手绢交予他。
我以为,会等来莫郎迎娶我的喜讯,会等来那火红的嫁衣。
却,那天过后,父亲重新安排了一个老夫子教我,而莫郎则独教姐姐。
一个月,我没有见到莫郎。
一个月后,父亲说要姐姐与莫郎成亲。
我没有抗议,因为我明白我没有资格。
我算什么?一个不受爹娘宠爱的庄府二小姐,大小姐的心上人,我怎能去抢?
我不怨他们,我怨的是他——屈景莫。
为何?你是在耍我玩吗?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对我示爱,然后让我把心掏给你?然后你在给我狠狠地一击?或许这是你和庄紫晴商议好的吧!为的就是羞辱我吗?
屈景莫,我恨你。
可是,就在他们要成亲前夕,莫郎竟服毒自尽。
他给我留下了五个字:莫不负涵情。
那段时间,我以泪洗面。
后来,我才知晓是庄紫晴对爹娘说她喜欢莫郎,所以爹才会那样安排,甚至让他们成亲。
而屈景莫,当爹用他一家人的性命要挟时,他也只能妥协。
我心痛,我恨,恨庄紫晴,恨爹娘。
“停轿!”
随着一声高呼,宫门已经向我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