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天气就是这样，一场雪接着一场雪，完了又是一场风把一层又一层的雪给冻在地上。
地面被完全冻住的时候，就进入了东北农村人正式的休息时间了。
除了每天必须要出门上学的学生外，村道上几乎不见人了，大家都躲在自家的炕头上猫着，货看电视，或干杂活，或者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杂货。
家里没有电视也没啥杂活的呢，就冒着冷去邻居家串门，凑着邻居的电视看。
谢大脚最近托住在城乡结合部的表哥买了台电视摆在小卖部里，让小卖部更加热闹了，最长来的就是谢广坤和徐会计了，他们一来就坐在电视机跟前，一看就是一天。期间也会看看屋子里打麻将的年轻人，但更多的时候就是盯在电视上。
倒是最爱看电视的刘能从来都不来，倒不是因为他不想来，而是因为店里他实在走不开。
天一冷，学生家长有的也懒得给孩子早起做饭，便给个一毛两毛的，去学校门口的刘能小卖部买包子吃。
这样一来，刘能家的生意很好，也很赚钱，但是刘能就是不想干了。
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太累了。
要说这世界上最累的事儿就是跟孩子打交道，更累的是给孩子做饭吃。
刘能这个做饭虽然是收了钱的，但是也又不少孩子耍心眼，记账的。
赵玉田就是其中最大的刺头，他爹妈是给了他早点钱的，但是他每次来刘能家吃早点都是记账，再把爹妈给的钱拿去小卖部买零嘴吃。
这一来二去的，记账越来越多，刘能就得给他要。
谁知道赵玉田这小子猴精猴精的，让刘能去找他爹去要账。
刘能只得拿着账本去找赵四，赵四那头觉得自家明明给赵玉田早餐钱了，刘能还来要帐，这明显就是讹人。
“这一笔一笔帐的，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咋会……咋会讹人呢。”刘能气的了不得，“你说我店里……忙的脚打屁股蛋的，抽空来……要涨，咋还要不成呢？”
赵四信不过刘能，以为刘能来要双份钱，说啥也不给。
“行，你……你不给，我就找你儿子要。”
刘能说着，气飞飞的走了，路过谢大脚的小卖店，心里想着刚才受的气，高低得进去给赵四宣传宣传。
谢大脚得小卖店除了卖货，最大的作用就是宣传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了。
村里有啥不好的事儿几乎都是从谢大脚这里传出去，比如王昌贵结婚以后就对自家闺女不闻不问，倒是隔三岔五的带着吃的回媳妇娘家看媳妇的孩子。
比如，大胖去唱二人转和外村的男人眉来眼去的，昌贵吃醋，两口子大打出手。
总之，谢大脚充分利用自家的地域优势，努力的帮大胖宣传负面的故事。
小卖店也因为有了这个作用，能吸引每个路过的人进来聊上一两句。
刘能进来的时候，谢大脚正跟徐会计说起给他弟弟介绍的对象的事儿，见刘能气鼓鼓的进来，笑着招呼道：“咋啦，让你媳妇给你揍了？”
刘能媳妇因为最近跟着在店里忙活，怨言颇多，对刘能也渐渐失去耐心。
村里有不少人都见过刘能媳妇在村道上收拾刘能，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刘能听到取笑声，也早就不在意了。
“啥揍……了”刘能将帐本子往柜台上那么一放，“可气……气死我了。”
谢大脚纳闷，“谁还能气到你？”
说着，顺手翻开账本，一边看一边道：“咋，俺家秀儿也在你那赊账了？我不是给她一百块钱了吗？”
当日，谢大脚认下王小秀这么干女儿时候，曾经给过她一百块钱的改口费。
谢大脚当时虽然有些心疼，但想着那会儿王昌贵要赔她小卖店被砸坏的钱，算是扯平了，就不觉得心疼了。
王小秀确实去刘能那赊账，她不愿意回家吃饭，食堂的饭又总是那几样，所以偶尔会带着马忠和刘一水去刘能的面馆吃饭，每次都是记王小秀的帐。
不过这个帐，每半个月，王昌贵回悄悄的清一次，还不让刘能往外说。所以刘能并没有接谢大脚的话。
谢大脚越想那一百块钱越生气，嘀咕道：“等秀晚上回来，我得问问她。”
“咋，秀儿……晚上还睡在你这儿啊？”刘能忘了自己得气，八卦道：“咋……不回家睡呢？”
原本王小秀是睡在刘一水家的，但是现在天冷的厉害，他家的柴火怕烧不到过年，为了俭省，刘一水和马忠就和刘一水的奶奶睡在一个炕上。
这样一来，王小秀再睡在那里就不合适了。可回家睡，王小秀又不爱看大胖那张脸，便睡在了大脚家。
不过刘能问这话，谢大脚并不想回答，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你为啥生气。”
刘能这才回到自己生气的话题，将赵玉田欠钱，赵四 不肯还的事儿说了。
“你……说这个赵四讲不讲理。”
谢大脚笑着道：“这就是你傻，你看玉田来我这里赊账，我从来不赊给他，知道为啥不？”
刘能愣愣的问，“为啥呀？”
“就赵四那一家子惯孩子的样子，要是赵玉田想买啥，还能不给他钱？”谢大脚得意的笑道：“他赊账就说明他把要来的钱，花再别的地方了。”
这一席话说的，刘能佩服的道：“还得……还得是你谢大脚啊，这脑瓜就是好事儿。”
一语未了，谢广坤带着大帽子进来，一进门帽子还没摘就接道：“老刘，你从小脑袋瓜就不好用，你总不承认，这回你承认了吧？”
小时候，刘能就比谢广坤的脑子慢半拍，嘴巴也慢半拍。但是刘能从小就要强，死活就不肯承认。
“你脑袋瓜才不好使呢，你……小时候还被驴踢过脑袋呢。”刘能反驳道，却见谢广坤丝毫不在意，便准备加点猛料道：“你倒是聪明绝顶……了，也不会……不会想到皮常山又回到象鼻山小学了吧？”
这料果然很猛，谢广坤先是愣了一下，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