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一文却笑了，“小殿下，你不必威胁我们。公主今天这种情况，是我们，包括她本人，早就预料到的。”
紧接着，他的表情忽然冰冷严肃起来，声音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十分嘶哑，“……也是我们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在真正发生时，却也无法接受的……”
见此，萧邑没再追问他，而是沉默以对，等待聂一文平静下来。
王石川的情绪则丰富多了，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宋青岩身边，又是哭又是嘴里念叨着“公主命苦”，反倒需要沈思妍安慰才能平复情绪。
许久，聂一文才轻声说，“……公主被人下了毒。”
“什么时候？”萧邑皱眉。
“很久之前的事了。”聂一文叹口气。“差不多正好是你被送走、先皇和先后殒命的时候。”
沈思妍光是听着就觉得手脚冰凉，那凶手害死皇后，间接也害死了先皇，逼得奶娘将萧邑送走，又偷偷给宋青岩下毒，这怎是一句恶毒就能形容的？
他分明是想让萧邑一家的血脉断绝，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萧邑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但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那副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你们是近期才发现的？”
“老臣也不是废物，在公主中毒的同一时间，我和王兄就已经发现了。”聂一文说。
沈思妍有些忍不住，“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给她想办法解毒？”
话一出口，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愣住，“难道……难道宋青岩中的毒，无药可解？！”
她虽然阅历没有卫高元那样丰富，但得益于这个老师见识广，所以跟在他身边，沈思妍也学到了很多。
也是从卫高元口中她才得知，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毒药是无药可解的，但同样的，这种毒药十分珍贵，想要得到它，必须耗费很多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轻易能获得的。
如果宋青岩真的中的是这种毒，那完全可以说明，下毒的人恨透了她，甚至不惜耗费千金万金，也要将她杀死。
聂一文轻轻点了点头，说，“公主中的毒，整个太医院也没见过，他们只说，这种毒不会当即要了人的性命，但会不断折磨中毒人，极其残忍。
“当时太皇太妃下了死命令，整个太医院力挽狂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公主救了回来，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公主体内的毒依然没有解。
“所以，她虽然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她的体内存在着一种慢性毒药，这毒药随时会要了她的命，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又或者是一年后，究竟定数如何，谁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聂一文低下了头，沈思妍隐约看到，有泪光在他眼角划过。
王石川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无法控制，接话道，“这些年来我们四处求医问药，但不管哪个大夫来，给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公主活不过今年。”
他回头看看床上双眼紧闭的宋青岩，悲从中来，“只是我们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公主还能活到冬天的。”
聂一文抬起了头，声音冷冰冰的。
“但恰恰是这样的一个意外，才让公主的状态提前变得糟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沈思妍，不知为何，他的眼神让沈思妍觉得很不舒服。
聂一文的眼中分明带了埋怨和仇恨，可是，他又是矛盾的，上一秒还是像看仇人一样，下一秒，他眼中的黯淡又会覆盖这些负面情绪，看向沈思妍的眼中也只有无奈。
这种眼神让沈思妍实在想不通，而萧邑自然也看到了聂一文的不对劲，冷冷道，“聂老先生，您一直看思妍，难道这个所谓的意外与她有关？”
“当然有关。”聂一文脱口而出。
这个回答让萧沈二人震惊不已，要知道，他们以前与宋青岩素未谋面，认识以后更是没动过害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引发意外，加速她的死亡呢？
“虽然这话老夫不该说，之前公主也曾叮嘱过，让老夫不要告诉你们，但事到如今，若是不说，老夫反倒会寝食难安！”
聂一文说着，视线落在沈思妍身上，却又看向萧邑，似乎是犹豫了好长一会儿，他的视线才在沈思妍身上定格不动，看样子，他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因为公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病一次，太医院便为公主研制了续命散，用来压制她体内的毒性。因为用的都是这天底下最好的药，所以这种续命散还有让人快速康复的功能。
“之前沈夫人为小殿下换血救命，之后她耐不住毒，晕了过去，公主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把续命散给沈夫人服下了。”
“什么？！”
沈思妍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青岩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
那可是她救命的药啊！
看着沈思妍惊愕的表情，聂一文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有隐约的怒气在他眉宇间发散。
萧邑拧着眉，挡住了沈思妍，与聂一文形成对峙。
他的意思很明显：聂一文若是有什么不满，那就冲着他来，别为难沈思妍。
此时，王石川拍了拍聂一文的肩膀，长叹一声，“聂兄，事已至此，说些抱怨的话也都晚了。更何况，这本就是公主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呢？”
聂一文的眼眶湿润了，“我又何尝不懂这些，但是公主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让我如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仰头长叹，趁此机会将泪水收回，似乎是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落泪。
沈思妍愣愣地看着宋青岩，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听到的仿佛都是梦呓。
难怪换血之后自己会恢复得那么快，难怪宋青岩的脸色会那么差劲……
原来，这其中还有她和萧邑不知道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