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邑平静地说出这段话，沈思妍不知道他内心是作何滋味，心生不忍。
因为她知道，关家遇害的真实情况。
“从那以后，关如月就恨上我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要取我性命，只是这次稍有疏忽，才被她看了笑话。”
萧邑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但沈思妍还是隐约听出，他声音中隐藏的一丝丝愧疚。
“你并不想杀关如月，对吗？”她忽然问。
萧邑没有回答，眼神仿佛又在说“这和你无关”。
“她恨我也是理所应当，我负责看守关家上下，最后却迎来了一个全家覆灭的下场。”
他没有回答沈思妍的话，只是平静地诉说着，仿佛是终于迎来了一个倾听者，于是等不及要将心中话讲出来。
“不仅是关如月，其他人也觉得关家是我灭口，只因我抓住关平山时，他叫嚣着手中有我的把柄，要面见圣上揭发我。
“于是世人都说，我为了保全自己，灭口关家上下，也是从那时开始，关如月开始追杀我，说什么都要给她的家人报仇……”
“那你真的杀了他们吗？”沈思妍打断他，急不可耐地问。
她知道那件事，也就是从关家灭门开始，便有了萧邑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传言。
可是事情的真相，又有几人知晓？
她并非是逼迫萧邑，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萧邑静静地望着夜空，沈思妍则耐心等待着，没有催促。
许久，萧邑才低声回答，“不是我动手，却也是我做的。”
这回答着实出乎沈思妍的意料，她急忙摇头，“不，不可能是你……”
“是我。”
萧邑一反常态，坚持认定。
而沈思妍却听得出，他的语气里依然暗含愧疚。
这就是沈思妍想要的答案，她想用此事测试一番，看看萧邑作何反应。
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份愧疚，让沈思妍认定，这个男人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可以放心地将真相告予他。
“其实，当初我听说过一些传言……”
沈思妍低低地开口，也没管萧邑的注意力是否在自己身上。
“这件事我是听死去的颜轻轻说的，她说当年为了拔除三皇子的羽翼，于是使用了借刀杀人之术，在查出三皇子意图逼宫后，将消息传给了……你。”
最后一个字，她异常艰难的吐出。
当年的情况确实如此，在她还是颜轻轻时，她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意图用萧邑铲除三皇子一脉，即便失败了，也能挑起双方不满，而她和盛淼只要在一旁渔翁得利便是。
却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个计划，居然产生连锁反应，甚至导致了自己今日的灾祸。
萧邑看着沈思妍，表情忽的带了几分厌恶，“颜轻轻若是能将这种机密计划告诉你，那她也不配为本相唯一的对手了。这也不过是旁人的捕风捉影，故意抹黑她罢了。”
他愈是这样说，沈思妍就愈发愧疚，“不，真的是她这么做的，后来关家被杀也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大手忽然扼住了她的脖子！
沈思妍吃了一惊，只觉得瞬间呼吸困难，面色发紫。
掐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邑。
此刻的萧邑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猛兽，看着沈思妍的双眼如雪山寒冰一样冷酷，脸上杀气腾腾。
沈思妍整个人像是一条离了水濒死的鱼，嘴一张一合，试图获取空气，结果都是徒劳——萧邑似乎真的想掐死她。
“唔唔……咳……”
她奋力挣扎着，奈何现在头昏脑涨，窒息感压迫而来，席卷全身，动弹不得。
“你再敢侮辱她，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萧邑的脸慢慢凑近，几乎是脸贴着脸地对沈思妍说。
“哪怕就此与沈尚书为敌，或者被安了抗旨不尊的帽子，只要你再敢对颜轻轻出言不敬，我也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你。”
说罢，他放开了手，沈思妍摔倒在地，不断咳嗽着，同时张着大嘴拼命呼吸，手拍打着胸口想让气喘匀。
萧邑的突然发疯着实让她又气愤又疑惑，但思绪重新凝结后，她忽然想到，从之前萧邑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到现在因为自己的话而发怒，难道他这是从始至终，都在维护颜轻轻的名誉？
这想法着实让她吓了一跳，毕竟她曾经就是颜轻轻，哪怕现在变了身份，看着曾经的敌人在旁人面前拼命维护“颜轻轻”的名誉，甚至对“沈思妍”出言威胁，这也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他和自己不是不共戴天么，为何会如此？
沈思妍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萧邑，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越来越让她糊涂了。
曾经的爱人，赐她毒酒，杀她全家，等她死后甚至来不及悼念，便急匆匆地迎娶了新的皇后。
曾经的敌人，却为她收尸，维护她的名誉，甚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敌人对颜家的态度远远更好。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这个世界黑白颠倒，还是她神志不清，把一场荒唐梦当做俗世？
萧邑本来正在气头上，一张脸阴沉无比，看着沈思妍呆在原地，仿若美人垂泪，他心中不免泛起丝丝不忍，想着大概是自己太过分，于是弯腰伸出手，低声道，“抱歉。”
沈思妍依然呆若木鸡的看着，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样拉住萧邑的手，让他扶着自己起来。
“为什么这么维护她？”
乌云拂过，遮住明月，四周一片昏暗之时，她忽然发问。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萧邑的神情，只觉得他拉着自己的手似乎忽然滞了一下。
许久，才听到他低声回答，“因为她值得。”
恰逢此时云消雾散，月光再次洒满大地，沈思妍抬头凝视着萧邑，不知是不是月光下的错觉，她竟觉得，他的脸上带了一些悲伤。
看到他这副模样，沈思妍忍不住又问，“你是将她当做最好的对手敬重着吗？”
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否则，她快要被心中的迷茫折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