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妍想过很多次自己再见到盛淼时的反应，是愤怒，是悲伤，是失望，是万念俱灰……她几乎全都想过了。
她想过自己会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装作与他谈笑生风，也想过自己克制不住，直接扑上去要把这个混蛋撕成碎片，甚至想过直接自报家门，欣赏盛淼见鬼一样的表情……但她唯独没想过现在。
盛淼就在她面前，不过几尺的距离，就像是曾经他来寻她，她远远地看着，就已经心情雀跃，高兴地朝他奔去。
只是，今日不同往昔，一切都变了。
不，应该说，一切都毁了，被眼前这个男人毁了！
盛淼那耀眼的皇袍，用的是上好的金丝线料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明晃晃的，刺痛了沈思妍的双眼。
在她看来，这皇袍分明是血色的，因为盛淼可是踩着无数人的命，浸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你看上去并非这里的宫女，也不是新晋秀女，为何会出现在后宫之中？”
盛淼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想要吓吓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虽然眼前这女子面无表情，但他不难想象出对方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样子。
沈思妍当然知道盛淼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怕也不着急，只是欠身行礼，轻声道，“臣妾来探望皇后娘娘。”
她并未自报家门，因为现在的她脑子太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说出颜轻轻的身份，把他吓个半死，还是规规矩矩地说自己是丞相夫人，让他把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
她甚至无法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是了，面对杀父仇人，连最冷静的人都难以控制情绪，更何况是杀了自己全家的人？
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今天一个都没有实现，沈思妍没有发疯一样的扑过去，也没有淡然自若的谈笑风生。
她只是站在原地，面如止水，看上去毫无波澜。
但仔细想想，沈思妍知道，这是萧邑教会她的隐忍。
刚开始，她实在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管是见到颜明月，还是偷偷搜集证据被发现，如果不是因为萧邑帮忙，她早就被人发现不对劲了。
而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来到皇宫，单枪匹马地和盛淼面对面站着，还能做到没有节外生枝招致怀疑，沈思妍明白，这其中有萧邑的一半功劳。
不管他说的那些话是嘲讽自己，还是冷漠的鼓励，至少，他都让自己成长了。
而这，恰恰是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没有教会自己的。
见沈思妍没说多余的话，盛淼微微皱起眉头，发觉眼前这个女子确实不一般。
其他女人要么是费尽心思地勾引他想要爬到权力的定点，要么是看他一眼就吓得发抖，还从未有过一个人像沈思妍这样，波澜不惊。
这反而更加重了盛淼的兴趣，“哦？那你又是何人，敢私自前来探望皇后？难道不知，朕已经下令，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么？”
听着他无理取闹一般的指责，沈思妍只是淡淡地说，“是丞相大人为臣妾争取来了这个权利。”
盛淼微微一怔，“你是萧邑的妹妹？”
“不，我是他的妻子。”
沈思妍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说出了这句话。
她原以为，这话自己永远不会说，就算说了，也绝对是拿来哄骗外人的。
可是这一次，沈思妍是打心底里说出这句话，真真正正地承认了这个身份。
她是萧邑的妻子，是沈思妍，是丞相府明媒正娶的，不是正房却胜似正房的一家主母。
眼前的是自己的仇人，就算他们过去有再多的甜蜜，那也只是包裹着谎言的砒霜糖，留给自己的，只是仇恨与被欺骗后的绝望。
沈思妍的脑海中一遍遍地这样想着，她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在提醒盛淼，还是在告诫自己。
而盛淼的神色，在那一刻无端的变了，“是你？”
他想起颜明月之前说过的话，当时他还想着，颜明月夸人漂亮，大概只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料到，竟然是如此的倾国倾城。
因此，他也为自己将沈思妍指给萧邑而后悔，但更多的是气愤，气愤自己就这样放走了一个美艳女子。
若是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
一抹阴鸷在他脸上弥漫开来。
这一切都被沈思妍看在眼里，她忽然发现，其实从小到大，盛淼经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原以为，盛淼是在登上皇位以后才改变的，曾经的他还是那个腼腆的少年，可是现在，她最后的一点美好幻想也消失殆尽。
原来他本来就是个内心扭曲的人，并非是被权势冲昏了头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而不是被人挑唆……
想到这里，沈思妍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咔嚓一声。
但同时，也有一些如同熊熊烈火一样的，仿佛涅槃重生的心情，重新填满了那些碎裂的部分。
沈思妍重新审视着盛淼那阴森的脸庞，忽然笑了，居然有了一种复仇的感觉，“说起来，臣妾与丞相大人的缘分还要感谢圣上。若不是圣上执意赐婚，我们两个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到一起。”
这句话无疑又狠狠刺了盛淼一刀，他对自己之前的举动更加的恼羞成怒，居然脱口而出，“现在，朕才是真的后悔这个决定。”
而沈思妍装作那天真烂漫的样子笑着，“我家夫君说了，他会择日请圣上更改圣旨，让我成为他的妻，而非妾侍，看来圣上也正有此意。”
盛淼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在听到这句话时，莫名地，他感觉自己内心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此时正是四下无人的状态，盛淼一把抓住沈思妍的手腕，惊得后者尖叫一声。
“闭嘴！”
盛淼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其重重推到墙角，压低声音威胁道。
“闭嘴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