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
萧邑看看自己的手心,发觉已经不流血了,便甩下袖子遮着,不打算去找白芨包扎了。
柏青瞪大眼睛,“您总不能是假戏真做,和那沈思妍……”
“再胡说八道,就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萧邑冷冷地打断了他。
即便如初,还是没能盖住柏青内心的惊愕。
他急切地说,“相爷,那沈思妍诡计多端,更何况之前还对您如此无礼……您与她成亲只是掩人耳目,怎么能……”
他不再说下去,而是跺了跺脚,长叹一声,“唉!当初我就反对您和她结盟,现在却……”
对于这一连串的抱怨,萧邑也只当是耳旁风。
他知道柏青是为自己着想,他也很清楚,此时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离开。
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在自己说出那番混账话以后,萧邑清楚地看到,沈思妍的脸上,闪过了惊慌和失望。
她那一双眼睛总是倔强坚韧的,可是刚才,她的双眼是那么无助,满腔的委屈都化作了她眼角的点点泪水,却比那九天银河还要美,让人心生不忍。
这边柏青还在喋喋不休,“相爷,依属下之见,您最好……”
“把门锁好,其他人不得进入。”
萧邑打断他,吩咐了这样的命令。
柏青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更吃惊了,“您这是要……”
“沈思妍,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萧邑已经完全无视他,而是上前一步,拍了拍门,对里面喊道。
柏青气得直跺脚:这沈思妍莫不是苏妲己转世?连相爷这样的人都被她迷惑了!
更过分的是,自家相爷平日里都是板着脸敲门,今天却好声好气、锲而不舍的去叫门,这诚意已经写在脸上了,那沈思妍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这么久都不开门?!
“你听我解释,方才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邑敲着门说道,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话是如此模棱两可,也是如此无力。
若是换作他自己,听了这种话肯定也只会更加生气,可萧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许久,门缓缓打开。
萧邑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出来的是小笙。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门在她身后也“砰”地一声关上了。
顶着萧邑和柏青疑惑的目光,小笙行了个礼,低声道,“相爷,我家小姐说了……她不想见您,让您请回吧。”
萧邑皱眉,“你去告诉她,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小笙害怕地摇摇头,“只能您亲自去跟她说了……小姐连我都赶出来,说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她抬起头看了看萧邑,欲言又止。
萧邑微微颔首,“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小笙犹豫了许久,总算大着胆子说出口,“小姐还叮嘱我……您若是让她别耍小孩子脾气,那就让您仔细想想,刚才您做的事是否问心无愧……”
萧邑身形一滞,旁边的柏青则露出惊愕的神色: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和自家主子说话,这沈思妍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小笙说完后便害怕地跪在地上,请求萧邑恕罪;萧邑脸上阴晴不定,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终于,他发话了,“柏青,去带她上药,这里只留我一人。”
言下之意,柏青出去以后也不必回来了。
之前小笙被侍女踢翻在地,双手被碎石磨得伤痕累累,也确实让人看了心疼。
柏青看看小笙,又看看萧邑,几次想劝,话到了嘴边都咽了下去。
最终,深知自家主子脾气的他只能叹口气,领命带着小笙出去了。
等他们都走后,萧邑又上前推了推门,发现依然推不开后,他索性面对着门坐在地上。
屋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依然明艳,但今日的新郎官却被赶出新房。
萧邑抬头看着门窗上的“囍”字,只觉得有些嘲讽。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沈思妍也依靠着门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精神恍惚,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萧邑率先打破了沉默,“几年前,绾阳反向对我提亲,我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她这样性子烈的,而是喜欢温婉的女子……”
“你是想让我倾听你们两个曾经的恩爱故事,最后还拍手鼓掌,祝你们幸福吗?”
门对面的沈思妍冷冷地问,语气不留一丝情面。
“不是。”萧邑斩钉截铁地否认。
双方又陷入沉默,院子里只能听到虫鸣阵阵,以及偶尔传来的,外面仆役走动的声音。
见沈思妍没再说话,萧邑继续说,“其实那只是我用来搪塞她的话,不料绾阳信以为真,我便决定将她送去南海佛国,一来是为了自己清净,二来也是替八王爷分忧——他一直对绾阳的脾气很是头疼。”
屋内的人依然沉默,沈思妍此时甚至连一个“哦”都懒得施舍给萧邑。
奇怪的是,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的萧邑也并不气恼,只是用淡淡的声音继续说着,“本以为她在那边潜心向佛,脾气会有所改变,却不料她这次回来,还是那么飞扬跋扈,甚至变本加厉。
“之前我们在村子里时,柏青飞鸽传书,告知她的到来,我便故意拉着你躲在村子里,就是为了躲开这个麻烦,只是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也算是解开了沈思妍心中的一个疑问,之前她就好奇萧邑为何会突然选择散心,原来是为了逃避。
再想想之前沈思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以及沈秉德等人的欲言又止,恐怕他们是早就得知,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心情才闭口不谈。
沈思妍长叹一声,心道他们何必如此,反正自己不会在意。
可是,倘若不在意,自己现在为何那么伤心?
是因为第二次体验到了背叛的滋味吗?
不,远不是,萧邑和盛淼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而且她自己也明显感觉到,除了那种被背叛的悲愤以外,她心中明显是有另一层酸楚的。
门外的萧邑没了声音,沈思妍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又发觉自己现在既希望他走,又十分在意萧邑的情况,头疼不已。
忽然,一股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沈思妍只轻轻嗅了一下,就惊觉不对劲:这气味分明是……
门外的萧邑宛如石像一样端坐着,心中纠结着是否应该直接破门而入。
他还没思考出个结果,门忽然打开,反倒让他吃了一惊。
但更让他惊愕的是,沈思妍趴在地上,神情痛苦,吃力地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萧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