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瞧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心疼,她沉默了一下,给岁淼递上了一块帕子,“郡主莫要哭了。”
岁淼没有接,只是泪却流的更凶了。
“你不喜欢本宫,为何还要留在这儿?”岁淼哭了好一会儿,却是自己胡乱的揩了揩自己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问她。
春喜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位郡主会这么的直白,“奴婢职责所在。”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就是跑了也没什么用,还是会被抓回来的,还是会死的,那位爷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自打他入京曾经那些蹉跎过他的人哪一个好过?
她知道的,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跑了的也被捉了,最后的下场……
想想自己知道的那个消息,春喜不免抖了抖。
虽然她没有正面的去蹉跎过云洹,但是她是岁淼的侍女,而岁淼对云洹却是不一样的,她大概率也是逃不过去了……
“职责所在?好一个职责所在……哈哈哈……”岁淼痴痴的笑了起来。
那些从前在她身边奉承着她,深的她宠爱的人都走了。
就连她的夫君,哈,也因为她得罪了云洹而直接毫不留情的把她休弃。
而眼前这位春喜,岁淼对她的印象都很模糊,她只知道这人跟了她很久,一直无功无过,她对她无视的,那曾想最后这个时候,陪着她,对她不曾离弃的人竟然是她。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岁淼兀自的笑出声,笑的花枝乱颤。
“吭哧——”外边的脚步声格外的明显,还有兵刃相撞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打破了这十丈见方的小地方的幽静。
“来了……”岁淼无不绝望的瘫软在贵妃榻上,浑身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一眼看到了尽头。
她指尖微动,迅速的把桌上的匕首藏在了袖子里,目光未定,却是柔和的看向春喜,“柜子后边有个暗道,通向城南外边。”
春喜怔怔的看着她,目露不解。
“我是逃不掉的,你在跟前侍候这么久却是不打眼,大概是没有给我出过什么注意吧?他兴许……会放过你。”岁淼淡淡的解释,轻轻的推了春喜一把,“快走吧,本宫可不是什么好人,莫要等着本宫后悔了。”
她淡淡的说着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话,却让春喜莫名眼眶一热,如若别人说这句话可能调侃居多,但是眼前在这位锦绣郡主,她说这句话,却只能让人叹一句——
嘿,你竟然还能有自知之明。
岁淼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一贯不是个好人,一辈子到现在都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儿更是不可能的,但是大概是人之将死吧,她望了望眼前这个丫鬟清瘦的面庞,这个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还跟在她身边的人,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恶人死不足惜,但是因为她这样一个人而死,春喜未免就死的冤枉了。
春喜深深的看了一眼岁淼,她其实也不想死,但是眼前有这样一个可以逃的机会,而且还是别人让给她的,春喜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她对着岁淼跪下,磕了两个响头,而后迅速的离去。
看着柜门再次合上,那一块地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一样,岁淼轻轻的笑了笑,这一笑宛若三月朝阳,明媚而灿烂扫去了些许她脸上的阴郁之色。
而门也跟着被人粗暴的踹开,一堆身穿铠甲的士兵涌了进来,为首的那人眼神带着恨意和快意的看向岁淼。
他故作唏嘘的说道:“啧啧,京都鼎鼎有名的锦绣郡主没想到竟然成了下堂妻。”
岁淼不说话,神情淡漠。
“锦绣郡主想来应当是不认识末将的,不过末将瞧着郡主却是变化颇多……”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岁淼靠近,而后狠狠的抬起岁淼的下巴,眼神带着几分狠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透着几分轻佻,“倒是个美人啊。”
岁淼目光宛若一滩死水一般的看向他,“美人?呵……”
世人嘲笑了她半辈子的丑陋,没想到僵死之时却有人夸她竟然是个美人。
何其的可笑,何其的讽刺。
那人将岁淼的下巴狠狠的一甩,力道之大让她不免往后一仰才堪堪立住身形。
“锦绣郡主私通卖国,拿下!”他狠狠的说道,看向岁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私通卖国……
听到云洹给自己头上扣得这个帽子,岁淼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借口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呢。
当年先帝也是把这么帽子扣在了云家的身上,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风水轮流转一般的,又把这帽子扣回了他们岁家。
但是这天下之人都知道的事情,却有无人敢置喙,无人敢说什么。
不得不说,云洹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岁淼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终究又化为了死寂,不再说话了。
*
岁淼是被压到大理寺的天牢里。
而大理寺的天牢关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的。
天牢里的石路上也是暗沉的颜色,还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血腥之气。
阴暗潮湿,森冷的透着些许杀气,这里死的人太多了,也关着太多形形色色的烦人,又没有窗,死气沉沉的。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朝廷忙碌,天牢里也甚少有人进来,牢房里关着的人看着门打开,都微微抬眼,想看看是谁被压了进来。
岁淼紧紧的攥着拳头,她是怕的,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跟着。
“进去。”压着岁淼的人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岁淼一个踉跄栽倒在了里面,扑在了天牢铺着草地上。
士兵冷嗖嗖的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将门合上了。
岁淼狼狈的起身,有些绝望的匍匐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现在能做的是什么呢?她真的就只能呆呆坐在这里,然后静静的等死。
她思绪有些飘忽,天牢里的人见这人进来居然没有大喊大叫的吵闹,而是沉默不语,不免有些扫兴,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时间天牢的气氛再次回归了死寂,没有因为岁淼的到来产生什么改变。
岁淼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想,她或许就是在等死,等待着人向她宣判死刑。
而等死的感觉可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