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菜花，方晴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所以，活着的时候，她从没许菜花那里听到过一句好话。
许菜花死了之后，也别想从她这里拿走一张黄纸。
活着的时候，关系都这么烂，人死了之后，就不用装什么孝顺，跑去她坟头给她烧纸了。
这天晚上，方晴晴失眠了。
江为国也跟着失眠了，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在装睡。
江为国很心疼方晴晴，一个人悲惨的童年，是需要一生去治愈的。
童年那些日子，他的媳妇，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
许菜花的下葬后，村里人都往回走的时候，王秀娥阴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为什么是方铁锤？
为什么就得是方铁锤？
王秀娥怎么都想不通，她拿着镰刀走到方铁锤家里的时候，村里人都已经入席了。
郭父也是。
郭父看到王秀娥，赶忙走过去抓住王秀娥。
“秀娥，你这是干什么？”
“爸，他们说，健康出事的时候，是救了他是吧？”
王秀娥手里，明晃晃的镰刀指着方铁锤。
方铁锤站在院子里，在给帮忙的人倒水。
他身上穿着孝服，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一脸阴沉的王秀娥。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王秀娥老了好几岁，那一头黑发间夹杂着白发。
有这么一瞬间，方铁锤发现，王秀娥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
郭父说道：“秀娥，你冷静点。
健康做出这种选择，说明他是个好孩子。
你快回去，你别在这里闹。”
王秀娥疯了，她不想听，也不想信。
凭什么？
凭什么要因为眼前这个杂碎害了他的命？
王秀娥甩开郭父，朝着方铁锤走了过去。
“方铁锤，你把我的健康还给我？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
王秀娥往方铁锤身上扑过去的时候，村里人拦都拦不住。
王秀娥要杀了方铁锤，她想要郭健康。
她的心里就是不舒服，为什么会是郭健康？
为什么？
她不甘心啊。
她真的不甘心。
难道，她和孩子不重要吗？
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他就不能自私一点？
为什么啊？
王秀额太痛苦了，痛苦得想要自己在自己心口捅一刀。
他们可以很幸福，一儿一女，孩子可爱听话，父母身体健康，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爱啊。
他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王秀额被郭健康困在身边的时候，她觉得郭健康是个自私的人。
可是，一起过的日子久了，她知道，郭健康是个好人。
他积极向上，乐于助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天爷却跟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村里人道：“铁锤，你先躲一下吧。”
方铁锤像是没有听到，他走到王秀娥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秀娥，是我对不起你。
你说的对，死的人应该是我。
我这条命，是健康给的，你要的话，就拿走吧。”
王秀娥的心碎了，她抬手给方铁锤两巴掌，哭的泣不成声。
“你个王八蛋，你把我男人还给我。”
王秀娥扯着方铁锤的衣领，身体瘫软在方铁锤面前，抬手捶打着方铁锤的胸口。
一旁的几个女人掩面而泣。
方铁锤哭了，郭健康下葬的时候，他没有哭。
许菜花死的时候，他没哭。
可是这会儿，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他哭了。
冯爱情从厨房里听到王秀娥拿着镰刀来找自己儿子，她手里拿着菜刀冲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她手里的菜刀啪嗒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刘玉娥将冯爱情拉到了一旁的房间，说道：“你要干什么？
你要帮着你儿子杀人吗？
你难道没听说吗，健康是为了救你儿子才死的。
你拿着菜刀要去做什么？
杀人吗？
冯爱情，你糊涂了一辈子，这个时候还要糊涂吗？
你们一家人，欠人家秀娥一条命。
你们欠人家二老，还有人家娘三个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前半辈子，你们活的稀里糊涂的，后半辈子，为你儿子还是积点德吧。”
冯爱情被刘玉娥说了一顿，她想反驳，可是心虚的她，话到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郭健康救了自己儿子？
冯爱情在房间一直没出来，王秀娥晕过去了，方铁锤抱着王秀娥出了门，他身后跟着村里几个女人。
方铁锤边走边哭，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女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她抱在怀里，很轻。
她还怀了孩子。
这一幕，村里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方铁锤回来之后，就一直垂着头。
刘玉娥一直守着王秀娥，王秀娥醒来的时候，身边守着的，还有自己的姐姐。
王秀娥扑进刘玉娥怀里，说道：“婶子，我命好苦啊。”
刘玉娥红着眼眶道：“傻孩子，熬过去就好了。
你别哭了，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你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我想他，他对我好，他对我好啊。”
刘玉娥轻轻抚摸着王秀娥的后脑勺：“孩子啊，每个人活着，都是有遗憾的。
你看看你雪兰婶子，年轻时候男人不在了，她抚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把自己好朋友的儿子给抚养大了。
她这辈子很不容易，可是现在她的孩子们都过得很好。
可能有些事情，我们会记一辈子，但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你就当是为了孩子，还有你自己，你也不能这样下去。
我知道，让你忘记健康很难。
那我们，就不要去忘记，我们都记在心里。
孩子啊，为了两个孩子，为了你自己，振作起来吧。”
王秀英也在一旁哭，她说道：“秀娥，姐当初不是有意要跑的。
当时，郭少强去了部队，我一个人在家里，跟郭家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个人慢慢也就有了感情。
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后悔了。
可是，人生哪有回头路？
我知道，这件事情伤害了婆婆，还有少强，但是我没有路可以选择。
我跟你说这个，就是希望你能看清现实。
健康人没了，咱们都很惋惜。
可是，你跟孩子，要好好活下去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