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念雪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心事只能自己偷偷藏在心里。
念雪下车的时候，张商学拎着行李箱，高大消瘦的身躯跟在她身后。
方桃子看见这两人，心口一紧。
两个孩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方桃子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好一点，念雪朝着她扑过来。
“爸妈，我回来了。”
方桃子道：“你们两个一起回来了，那文文呢？”
“文文还有一个星期才放假，我先送小雪回来。”
方桃子不确定念雪身体的事情，张商学到底知道多少。
牛军道：“路上累着了吧，走吧，咱们先回家。”
相聚的时刻本来应该高兴，可他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念雪也越来越憔悴，这就说明她的身体问题很大。
张商学道：“方阿姨，牛叔叔，我把念雪送到你们跟前我就放心了。
我就不上家里去坐了，我直接买回去的车票返回就好了。”
方桃子一听，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都到门上了哪里就不去坐坐的道理？
都辛苦一路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先跟我们回去吧 。”
张商学看了眼念雪，念雪一直低头没说话，方桃子以为这两人吵架了。
“你看念雪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念雪道：“没有妈，没吵架。”
张商学也道：“阿姨，我们没吵架。”
“没吵架那就跟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等回去之后再说。”
张商学只好跟着念雪回家。
新的房间，窗帘和床单被套都是白色和粉色系列的，看着少女心满满。
家里新盖的楼房接的是暖气，整个家里都很暖和。
念雪犯困，说道：“妈，我先去休息了。”
“你先吃饭，吃完再去休息。”
念雪实在是不想吃，但又不想家里人担心。
饭桌上，大家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念雪胃口越来越小，她自己没吃多少，吃完就去睡了。
牛军拉着张商学道：“这孩子看着不对劲，你们两个没什么事情吧？”
牛军还是担心自己这个女儿，在她最后的日子里，他希望她能无忧无虑。
张商学心情沉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牛叔叔，念雪的病情你和方阿姨应该都知道了吧？”
牛军知道，张商学这么问的时候，怕是他已经知道了。
“你也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了。
上次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我瞒着她去了医院，什么都知道了。
她现在想跟我分开，我知道她这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跟她分手。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
牛叔叔，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这颗肾脏也给她。”
牛军道：“不要胡说八道，你好好的。
念雪现在心理上过不了这一关，她现在心情也不好。 ”
“我知道的牛叔叔，我只是心疼她。
我跟方阿姨谈过了，方阿姨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牛军沉默下来，很久之后，说道：“你路上辛苦了，也早点去休息吧。”
张商学来到房间，心事重重。
他给念雪发信息，念雪没回信息。
张商学跟念雪之间只是一墙之隔，念雪睡得很沉，但张商学一整夜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他来到念雪门口。
“念雪，你睡醒了吗？
我要走了。”
房间里，念雪早就醒来了，她娇小的身体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个人默默流泪。
张商学道：“我走了，你醒来后，记得给我回信息。
照顾好自己。”
张商学走了，念雪一个人默默流泪。
泪水从一只眼睛流进另一只眼睛里面，那种鼻尖酸涩，嗓子沙哑的感觉快要让她窒息。
方桃子和牛军两人心里也不好受，牛军将张商学送到车站门口。
张商学道：“牛叔叔，我过完年安顿好文文我就回来。”
“那你上学怎么办？”
“我想好了，我打算暂时休学。”
牛军一听，一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张商学侧脸上，他态度坚决，眼底满是坚定。
“你这孩子，读个研究生不容易，你这是要半途而废？”
“不是的，我暂时办理休学。
我想陪念雪走完最后的时光。”
张商学一个大男人，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没有家人，从他跟念雪在一起的时候，念雪已经是他家人了。
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怎么舍得？
牛军的手抬起重重落在张商学肩膀上，张商学抹掉眼泪，说道：“叔，我先走了。”
气氛很沉重，张商学直接进去火车站。
念雪看着张商学发过来的信息，一上午都没出门。
她的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
看不到希望了。
方桃子今天也没去上班，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偷偷抹眼泪。
这个家，都处在阴天。
牛军回来坐在方桃子身边，将方桃子揽进怀里。
“他走了吗？”
“走了，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知道了。”
方桃子的手紧紧揪着牛军的袖子。
“我心口疼。”
“媳妇，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女儿。”
方桃子抹泪摇头：“这不怪你，孩子的身体不好，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我不想给她再治疗了，看到她每天吃这么多药，看见她背着我们呕吐，我的心就像是刀割。
既然治不好了，咱们就不让她受罪了好不好？”
牛军也在犹豫，吃药带来的副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那我们晚上跟三妹商量一下。”
“火锅店，我暂时也不打算去了。”
“不去了，咱们在家多陪陪孩子。”
这两口子在沙发上就这么相互靠在一起，给彼此一个安慰。
牛军回想这一路走来遇到的磕磕绊绊，真的是无尽辛酸。
以前求财，现在不缺财，女儿的命却留不下。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啊。
时间能回到过去不？
如果能，他想用荣华富贵换自己女儿一生平平安安。
窗外，又下雪了，感觉这个冬天比往年冷了很多很多。
念雪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最后还是给张商学发了一条信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