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回去之后，叶子眼睛是红的。
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她怎么还哭了？
李长安以为叶子不知道赵秀琴的事情，问道：“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念念气你了？”
叶子摇头，念念都上学去了，那孩子聪明又听话，怎么可能气她呢？
“不是，你这两天，在村里有没有听到什么？”
李长安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有人已经告诉叶子，赵秀琴杀人的事情了吧？
他暂时还不想让叶子知道，叶子胃一直不好，要是听到这事儿，心里怕是又要难受好一段时间。
李长安道：“没有啊。”
叶子又落泪了：“你骗我，你已经知道了，就是还瞒着我。
我早上在门口碰到邻居家的婶子了，他说你带着两名警察上赵秀琴家里去了。”
李长安叹息一声：“我是担心你知道了难过，没想到那帮多嘴的人，已经告诉你了。”
叶子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我那天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我当时就怕出事，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她真的杀了人。
她其实人很好，就是性子有点好强。
她嫁到那户人家，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叶子靠在李长安的肩膀上痛哭，听到这种事情，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
李长安将叶子揽进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去控制的。
我早上带那两名警察去赵家了，这个时候，赵秀琴爸妈没有关心赵秀琴的死活，也没有关心她为什么杀人，他们只是着急撇清跟赵秀琴的关系。
这种感觉很难受，我看着也很难受。”
当初杨雪背叛婚姻的时候，李长安都有过杀人的心思。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当初没杀人就对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叶子哽咽，突然觉得她自己很幸福。
她爸爸就走的早，别人都以为她爸爸是去外面打工去了，但是有一次，她偷偷听到过，他爸爸去外面挣钱的时候，跟着城里一个女人跑了。
那时候，她才有十二岁吧。
三更半夜的，她妈妈田淑芬跟奶奶哭着吵架，奶奶一个劲儿的给妈妈道歉。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妈就跟变了一个性子，将这事儿烂在了肚子里，要是村里有人欺负她，她就扯着嗓子撒泼打滚一顿痛骂，然后问人家要点吃的啥。
那时候还是吃大锅饭，爷爷死的早，奶奶又是个聋子，家里就她妈一个人挣工分。
她那时候，她妈还让她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学。
记忆中，田淑芬下地的时候，后背就背着弟弟。
她那时小，不知道爸爸跟着外面的女人跑了，对他们娘三个来说意味着什么。
日子是真过的艰苦。
有一次，田淑芬下着大雨去掰玉米，她想着给妈妈做顿午饭。
家里的缸里，就剩下一把玉米面了，叶子在锅里倒了水，一把玉米面放进去，锅里的水也是带着黄色的清汤，压根就不顶用。
叶子有些难过，她穿着草鞋想去邻居家借点玉米面，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玉米面还没借到，就见自己外婆来了。
叶子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心凉了半截。
外婆来了，还是空着手来的，这就意味着要跟他们同分那半锅清汤寡水的面汤。
叶子有些奔溃，也有些难过，她让外婆进屋之后，看见门口的槐树，折了很多枝条抱去厨房。
她的手被槐树的刺划出了几条口子，很疼很疼。
她将槐树叶子扯下来清洗干净，全部丢进了锅里。
田淑芬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她也饿的饥肠辘辘。
她其实一点都不胖，但是穿得很宽松。
她回来的时候，宽松的裤子下面，脚腕上绑着四个玉米。
她进去厨房一看，看到锅里煮着一锅槐树叶子的时候，田淑芬抱着叶子哭。
老掉的槐树叶子，嚼在嘴巴里又木又苦，真的很难吃。
从那次之后，田淑芬起早贪黑，从没喊过累，将他们两姐弟养活到大了。
现在，他的弟弟高中毕业去部队了，她妈才看着比往前轻松了很多，性子也逐渐好了很多。
叶子回神，哭的更凶了。
眼泪在眼圈打转，鼻尖酸涩，心口疼得要窒息了。
那时候，她最想的就是吃顿饱饭，可不知道的是，田淑芬为他们两姐弟付出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
现在想起来，叶子觉得她很幸福。
至少，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
李长安看叶子哭的更凶了，说道：“别哭了好不好？
你一哭，我心里就难受。”
叶子擦着鼻涕眼泪，说道：“我想起了小时候很多事情，我妈那么不容易，她都没有放弃过我们。
秀琴杀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们可真狠。
这几年，秀琴挨了多少打，他们两口子都没找到对方门上去问个究竟。
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不心疼心疼她？”
李长安心口也难受，他脸颊在叶子脸颊上蹭了蹭。
“叶子，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小玩到大的，但是我们只有面对明天，昨天，一旦走过，就回不去了。”
叶子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李长安摇头：“不能的，你不是她的亲属。”
叶子哭了很久很久，她为赵秀琴难过的时候，赵秀琴父母这边，两口子争吵了一早上。
赵父不去看赵秀琴，赵母要去，但是赵父不让。
这两口子吵了起来，赵父还砸了家里的东西。
最终，赵母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一下子气得晕了过去。
赵父呢喃：“你生了个杀人犯，你还去看她干什么？
你还不嫌丢人吗？
你让我这张老脸，以后出去了还往哪里搁？”
赵父一个人在家里砸东西，赵母晕倒在地板上没人管，一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
赵秀琴这边，她做了一场梦。
梦到她逃离了那个村子，梦到了家门口的油菜花香，梦到了金色的麦浪，梦到秋天黄澄澄的柿子树。
还有，她们小时候那帮小姐妹。
她其实，不是有意要疏远方心然的，不是故意要跟她对着来的。
那个时候，方心然只有他们姐妹三个，还没有童童。
就算许菜花谩骂他们是没用的女儿，但是她的父母都很疼爱她们姐妹。
她亲眼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