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西市档口。
西市不少百姓打开家门，从窗户向外窥视。
他们都听说了，今日下午陛下要亲自过来收粮。昨日两位相爷带着户部官员来收粮，已经闹了不小的动静，今天陛下亲自前来，这还能好？
“王婶，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一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看到旁边妇人拖家带口的张罗着往地窖跑。他急忙拉住妇人，满是奇怪的询问。
妇人见到年轻人拉住自己，一甩手拍开他的手。
“你这芽儿，你懂什么？”
“那皇帝亲自来收粮，他能给钱？你可要想清楚，他派两名大相公来收粮，被我们挡在门外，这心里能没有气？”
“到时候，凡事要不给粮的，肯定是死路一条。我们先去躲躲，等风头过了之后再说。”
“这些狗官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好我家地窖深，你要不也进来？你老娘年岁也不小，你可不要犯傻。”
年轻人面色一白，听到这妇人这么说，急忙扭头跑回家中，将自己的老娘给搀扶了出来。
见到年轻人的举动，妇人也跟着张罗起来，两人将老人搀扶到地窖，妇人抬头见到年轻人还站在外面，顿时有些不满。
“芽儿，你还在外面干啥？快点进来！”
“要不然那皇帝来了，查到你家还有人，那可要老命的。”
“我……王婶，你们去躲躲吧，我是读书人。陛下对我们有恩，我总不能连这些都忘记。”
年轻人扭头看了眼大门方向，外面已经有士兵在走动，他不敢多言，伸手将妇人推到地窖当中。
“王婶，我若是死了，你代替我照顾我娘。我家火炕边有个小洞，里面有五十两银子，拜托你了。”
“哎，你这娃……”
嘭。
地窖重重的合上，妇人叹了一口气。
王贲不是个懦弱之人，身为书生，他也是稷下学院的学子。此前看过陛下的英姿，他相信陛下此番前来，绝不是为了白白征讨粮食。
现在城外流民成灾，陛下发了诏书，恳请天下慷慨解囊，这个时候就更加不可能为难他们。
他无法和妇人解释，只能将自己老娘送去地窖，若是真的出了意外，以后也能有个照料。
这时候，外面士兵发现了他，冲着他吆喝一声。
“公子，陛下在西市菜市口，公子有空，可前去一观。”
“好，我这就去。”
王贲没多说什么，掸掉身上的尘土，捏着衣角大步向外走去。
他来到菜市口，这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在菜市口中心位置，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四周放着十几口大箱子，那里面黄白之物，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朕听闻诸位家中有粮，今日就厚着脸皮，和诸位讨个便宜。”
“如今是九月，十月农忙丰收，大家三年之内不用缴纳赋税，家中肯定有不少存粮。”
“朕知道这有些厚脸皮，但是朕也不得不厚着这脸皮。”
说到此处，秦方躬身冲着四方一拜。
“朕恳求大家，看在天下都是一家的份上，那些流民也是人，他们也有爹妈。寒冬腊月，这些人为了活命，不远万里跑到京城求活，就为了一口吃的。”
“朕已经下令召集天下粮饷，只为了救助他们，如今就差这一口粮食续命。只要七日时间，朝廷粮食一旦抵达京城，朕许诺你们的粮食可以加倍奉还。”
“今日只要愿意卖粮，朕以两倍价格收之，日后粮食抵达，以七成卖予你们！求诸位看在生而为人的份上，给那些流民一条活路。”
天空中不知道何时飘起了小雨，秦方的身影在雨帘之中巍然挺立。
他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但是如今想要打破世家的封锁，他只能用一切的方法。
在他的声音下，四周陷入寂静。
看到无动于衷的百姓，他的心也沉入到谷底。
难道天真的要亡大秦？
就在这时，王贲从人群之中走出。
“陛下，我等不求双倍，只是求一个心安。”
“粮，谁家都有，多少大家心中有数，但是小民心中有一问，不知道陛下可愿意回答？”
听闻有人说话，秦方那沉到谷底的心猛然恢复跳动。
“说！你等有何问题，朕都可以一一作答！”
“我等只有一问，我等交了粮，可不可以活？”
王贲抬头看向秦方，这一问道出所有围观的百姓心声。
他们担心的是秦方拿了粮食，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以私藏的罪名，将他们全部处死。
以往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他们当众落了秦方的面子，秦方暴露之下杀了他们，那是合情合理。
秦方听到这话，顿时气势一顿，他没想到这些百姓不愿意卖粮的愿意，居然是如此的简单。
“杀个屁！”
粗话忍不住从他口中爆出。
“朕感谢你们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杀你们？但凡你们被那些官员压迫，有人以此为要挟，大可以直接上玄武门前敲响鸣冤鼓，朕亲自为你们做主！”
“朕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他们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顿时躁动起来。
一名满头华发的老者，佝偻着身体来到秦方的面前。
“陛下，老翁家里没多少粮食，只有三石，愿意献给陛下。”
“老丈有礼了，不知道您家在那，不方便的话，您可以指个路，朕亲自派人去。”
老翁指了个方向，秦方一看心中乐开花，这距离菜市口不到百米的距离，他当即就让陈尧带人亲自去取粮。
不到盏茶时间，陈尧带人推着一辆板车走来。
“陛下，一共三石粮食，都是粗粮。”
“无妨，按照两倍价格，给老翁把钱了解清楚。”
陈尧也没耽搁，有这个老翁带头，剩下的百姓就积极很多。
现在粮价恢复正常，陛下又不追究他们私藏的罪名，这钱不赚白不赚。
不少人听闻这消息，纷纷拖家带口的把粮食送来，一时间就连秦方都得亲自上场帮忙记账。
距离收粮队伍百米之外的酒楼，萧延冷眼看着千米长龙，眼底露出冷意。
“按照计划行事，我倒要看看，他能收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