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她的嬷嬷变成了亲奶奶,这让沈柒阮欢喜不已,同时也下定决心,尽快找到害死嬷嬷的凶手,为嬷嬷报仇。
看着女儿泛着惊喜和幸福的笑脸,肖镇郁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他斜了丁遇白一眼,轻哼一声,“刚才我听你说,谢谢她的认可?是什么认可?”
沈柒阮抿嘴笑着,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闻言,肖镇扬了扬头,表示那棵树因为他的出现在摇晃,说明奶奶根本没有回应。
看着丁遇白吃瘪的神情,他心情舒爽,侧头又问了一遍。
“妈,您是不是也觉得这臭小子不好?”
夜风轻缓,旁边的树丛没有半点动静,肖镇顿时得意不已,轻笑着再次开口,“您要是认可他,就让那棵树点点头。”
树丛仍是一片安静。
不愧是他的母亲!
肖镇眉眼弯弯,正要说话,却见一阵微风吹过,树枝上下摇摆,一眼看过去真的像在点头。
“噗嗤!”秦茵忍不住笑了。
沈柒阮还给自家活宝老爸几分面子,清了清嗓子,憋得脸颊通红。
丁遇白眸中泛起一丝笑意,冲墓碑弯了弯腰,声音轻柔却认真,“谢谢奶奶。”
几人看完老人,各自说了些心里话,便一同离开了。
经过上次来云山村没有住处的窘迫,沈柒阮专门请村长帮忙,将嬷嬷住处旁的小破屋翻新。如今刚建好,有两间屋子,正好能让四个人都住进去。
肖镇却不乐意了,虽说女儿和丁遇白已经孕育了宝宝,但在他心里,沈柒阮还是个小姑娘,和丁遇白睡在一起,岂不是让他占了便宜?
是以,他安排沈柒阮和秦茵睡在一个屋,自己就吃点亏,和丁遇白一起,顺便看看这个臭小子有没有不良嗜好。
听到他的安排,一向冷静自持的丁遇白,嘴角不由抽了抽。奈何秦茵也同意,沈柒阮不敢有反对意见,他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两个大男人尴尬地躺在小床的左右侧,丁遇白动了动腿,想要借口出去逛逛,大不了在外面凑活一晚。
他还未出声,便见肖镇坐了起来,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农村的天空比城市黑上几分,星星点缀,像是墨色幕布上的钻石。
肖镇披着外套,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靠着墙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门被打开,脚步声轻缓,肖镇侧头看过去,扬唇笑了笑。
“爸。”沈柒阮唤了一声,拎着板凳与他并排而坐,一父一女仰头望天,听着耳边轻飘飘的风声,沉默不语。
片刻,肖镇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带了些小心翼翼,“阮阮,我妈曾经对你讲过我吗?”
“讲过。”沈柒阮抿嘴应着,侧头看向肖镇,眼中带了些光,“她说,你是她的骄傲。”
肖镇顿时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眼眶渐渐发红。
他张了张嘴,双唇颤抖,良久,喉咙中才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不是。”
不,他是。
心中低叹一声,沈柒阮启唇,缓缓道来。
小时候,每次她睡不着觉,总会缠着嬷嬷给她讲故事。等听腻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嬷嬷便将她的人生编成故事,在每个安静的夜里娓娓道来。
沈柒阮听过她与爷爷的爱情故事,受伤的小兵与从未给人看过病的小姑娘,一条在裙摆上撕下来的“纱布”和蝴蝶结,成了他们爱情的开端。
嬷嬷说,那时爷爷的伤口很吓人,血肉模糊,隐隐能看到白骨。可她并不害怕,甚至觉得心疼,感到骄傲和敬佩。那次没有留下名字的相遇,还有似乎梦幻的一见钟情,成为嬷嬷等待爷爷的执念。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给我讲过。”肖镇嘴角含笑,声音轻柔道,“他一直保存着纱布,还笨笨地想将蝴蝶结变成原样。每次打仗之前,他都会看看纱布,给自己动力。”
没有互相给予承诺,但两人都默契地等待下去。
某次凯旋,爷爷回到初次相遇的地方,看到了背着篮子,站在树下的小姑娘,歪头冲他笑着。
相爱,结婚,生子,一切顺理成章。
可爷爷是个军人,国有用,召必回。离开之前,他亲吻了妻子和儿子,将一生荣耀留在了战场上,只让战友带来了他的勋章。
肖镇叹口气,陷入了回忆中,“以前家里穷,我没有玩具,看到藏在箱子里的勋章,偷偷拿出来玩,还被我妈打了一顿。”
他舔了舔嘴唇,语气有些低落。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或许因为流着父亲的血,我也想成为一名军人。”
他很久没有回家,却不曾忘记母亲的模样,也经常悄悄打听母亲的事。
知道她从山上捡回一个孩子,知道她将孩子作为余生的依靠,也知道有人放了一把火,将所有都烧成了灰烬。
“我*看到您的名字,是在一个箱子里。”沈柒阮描述了箱子的模样,那里面有写着“肖镇”二字的奖状,底下藏着爷爷的勋章。
她问起嬷嬷这是什么,当时嬷嬷陷入了沉默,接着抱起她,语气轻缓却坚定地开口。
“它们啊,是肖家的骄傲。”
“在那之后,所有故事的主角,都变成了您。”沈柒阮看向肖镇,男人嘴唇紧抿,喉咙微动,眼眸中闪着泪光。
闭了闭眼,沈柒阮声音有些哽咽。
“嬷嬷说您很优秀,和爷爷一样,都是祖国的英雄。”
这句话,顿时让肖镇眼泪决堤,他双手捂着脸,将呜呜声吞进喉咙里,最终喊着模糊的“妈妈”。
母亲的死是肖镇一生的痛,每到午夜梦回时,他总会懊悔自己负气离开的愚蠢。也曾经无数次想,若当初没有去当兵,母亲会不会一直陪伴着他。
这种后悔,导致他不敢让母亲看到自己幸福的生活。
他觉得母亲死不冥不、长眠于土,而自己结婚生子、家庭美满,是不孝的象征。
如今从阮阮口中知道,母亲一直为他骄傲,说他是同父亲一样的伟大的人。
夜风轻缓,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男人隐忍的哭声。
不知何时,秦茵和丁遇白也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眸中带着担忧,嘴角却不由自主勾起放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