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安慰我，我这腿已经两日没有知觉了，我想要从床上到这卧榻上，都要人抱着。我想要小解，都需要吟香来帮我，如此的我，还谈什么活着可言。”
这样活着，没有半点的尊严。
她周雅又是骄傲的，能坚持至此，实在是因为心里放不下那个人。
怕他一个人在这乱世里难以立足。
怕他又要一个人勇往直前，没人能劝他回头。
更怕他孤身一人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
太多的害怕，让她只能一点点的放下她内心的尊严，艰难的活着……
“姐姐，你会好的，我们做商人的啊有句话，这人啊可以不信命，但一定得信事在人为。我们出身商贾，这辈子是最底层的人，可要是就这么认了命，一辈子也就如此了。咱得跟自己争，跟老天争，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你这身子就是被那迷I药给伤着了，也许是迷I药劲儿还没过，调理几日就会好的。”
柳湘安慰着周雅。
她是真的不希望周雅有事。
从前她会嫉妒周雅，现如今她觉得有周雅在，就有了定心丸似的，好像是她柳湘也终于有了庇护她的人。
“柳湘，你是个好姑娘……”
周雅握着柳湘的手，“你聪明伶俐，只要收起那些小心思，它日必定……”
“我不聪明，我也学不会，姐姐要是不在了，这齐府我大概是一日也待不下去的，姐姐也别跟我说什么要我照顾衡之的话，北境我跟着去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劝不住他，我也管不住他，他只听你的，他……”
柳湘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下去。
北境的那些日子，天寒地冻中她也终于明白，有些事终究是她无能为力的。
“姐姐，哪怕是为了衡之，也别再说那些丧气的话。”
“你竟然也这么说……”
衡之这么说，柳湘也这么说，为了衡之啊……都知道她这心里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齐衡之，就都刻意用衡之来逼她。
她还偏偏就是被吃定了。
抛不开、放不下、断不掉！
第二天一早，柳湘就很是听话的来找周雅了。
既然周雅有心要教她，她又何必扭扭捏捏的，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周雅学，谁想她才进了屋，齐衡之安顿好周雅靠在榻上，一回头瞧见了她，竟然问了一句，“你怎的又来了？”
“我……”
柳湘莫名的心里一股子气。
这话问的，是嫌她了是吧？
柳湘有些耍小性子的走到榻上在周雅对面坐下，嘟着嘴怼着齐衡之道：“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姐姐的。”
“……”
齐衡之似乎是觉得被驳了面子，有些尴尬的捏了捏鼻子。
周雅则是推了推齐衡之的手，“去忙你的吧，这儿有柳湘和吟香呢，我要真是哪里不舒服，便让她俩去喊你了。”
“那我先去了？”
齐衡之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雅点点头，“去吧，齐家的事要紧。”
“嗯。”
齐衡之穿了外衣便出去，柳湘瞧着齐衡之的背影，手不停的拍打着膝盖，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人啊，用完就扔。”
“别跟他生这些闲气，他这人啊，脾气就是一阵一阵的。”
姐姐既然知道他这臭脾气是一阵一阵的，怎的也要因着他而情绪起起伏伏的？
这倒是把周雅给问住了。
周雅愣怔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失笑道：“劝人的时候，总是头头是道，一旦轮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姐姐说这倒是。”
柳湘正说着，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主母，圣京城这边儿暂时是陈昂占了上风，但是陈洛的人已经从外面赶回来了，马上就要进城了。”
“陈洛这会儿在哪儿？”
“还没找到陈洛的消息，他并不在陈家。”
“再找。”
周雅冷声的吩咐着。
陈洛这人着实够狡诈的，一晚上过去了，竟然还没让影木摸到踪迹，也算是个能人了。
至于陈昂，能力有之，可比起陈洛来，到底是少了几分狠辣。
要是陈昂能早点儿下了狠心，而不是在她周雅的提点之下才决定提前继承家主之位，也就能早做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陈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是太高估了陈家内部的团结啊。
“主母、主母，事情闹大了，这次陈家的事儿怕是短期内不能消停了！”
“如何了？”
见到又是一个人快步的跑进来，额头上跑的满都是汗的，周雅的身子微微的直起来一些，她今天是稍微的恢复了些许的力气，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腿要下地自己走，还是做不到。
“陈唐被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周雅神色一凛，那仆人语速极快的道：“才发现的……”
说着，那人‘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主母，小的们无能，陈唐的尸体是在紫藤阁发现的，还是在紫藤阁后院的井里面，方才师父们打水发现的，我们……”
“慌什么！”
见那人一脸的愧疚，周雅的指节轻敲着桌面，“对方就是巴不得我们慌，好拉我们下水啊，你们一个个的六神无主的，不正是着了别人的道？”
“可……”
那人抬起头来，本以为会被主母呵斥一顿，甚至是严厉的惩罚，没想到竟然没有半句的苛责。
曾经听闻齐家主母向来宽仁，赏罚分明且十分的护短，就算是发脾气也都是对着齐家主的，很少为难他们下人。
可那会儿事情没落到他们的头上，也只是听说，心想着有哪个主子真不跟下人发脾气的。
这会儿真遇上事儿了，倒是真见识了这位主母的气度。
“陈唐的尸体这会儿在哪儿？”
“还、还在紫藤阁，小的们不敢声张，这会儿掌柜的封锁了整个紫藤阁不许任何人出入，就是怕走漏了消息……”
“嗯……”
周雅沉吟片刻，抬头瞧向了柳湘。
“你替我走一趟，去陈家请了陈昂去紫藤阁，马车选一辆低调一些的，你在齐府门口上马车的时候，一定要左右瞧瞧，神色也要表现的慌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