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艳女子的口中得知,她名叫南宫夭夭,是妙玉的弟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长年不在阁皂山,行走于俗世。
之所以对自己是张玄眀弟子好奇。是因为,多年前,那个便宜师父曾意外救下过南宫夭夭母女。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冰冷的眸子稍多了点亮光,顺带也多看了自己几眼。这倒让张逸尘有点受宠若惊。
当南宫夭夭细看张逸尘的脸庞时,感觉此人五官棱角有点眼熟。他倒不是对张逸尘有多大兴趣,她心里想的却是张逸尘的师父张玄眀。
张逸尘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也不好意思久留,于是辞别众人,去了文经阁。
“展云,你起来吧,不用跪了?”感知好一会儿没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王洪知道外面众人已经走远。
“哼,不就一个下人么,真是的,害我出这么大糗。”展云咬牙站了起来,整了整蓝衫,拉过圆桌下一个小木凳,不满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毕竟别人的地盘,谨言慎行,少给我惹祸,今天这事你自己跟掌门师兄说吧。”看展云这么不成器的样子,王洪才懒得管。
“师叔放心,师父老人家一向疼我,哈哈,我就说跟小道士开玩笑,不小心误伤了,师父最多责备几句就是。”应付寇寻真人,展云一直有自己一套,也是百试不爽。
王洪也懒得在这跟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浪费时间,他心里还记挂着明天的比试。对于这一届的三品职衔,他势在必得,争取四年后再加授二品。据说明天对手竟然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毛孩,还是张玄龄的弟子,这点让他很不爽。想他也是跟张玄龄一辈的人,现在沦落跟小辈争个高低,想想都有点气闷。
王洪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闭目打坐,想到比试,他总有点不安,一时无法入定,睁开眼叹道:
“我这也是越发出息了,一个三代弟子都能让自己道心不稳,心有杂念了。”
次日,龙虎山,翠云峰习武坪。
三位道骨仙风的老者盘坐于习武坪高台三个蒲团上,高台离地十丈有余,仅能容三到五人,平时这里是用于讲经授道的。此时比试尚未开始,三人都在闭目养神。
今天主持比试的是张玄龄,早已立于习武坪中心。高峰空地,习武坪上绘有一幅巨型八卦图,半径正好一百五十尺。不待比试开始,三派弟子已经入场。众派弟子因为道服颜色的不同,泾渭分明地站在八卦之外,正翘首以盼等着四年一次的礼前比试。
“人可真多!还有些是山下的普通人呢。”跟着张逸尘并肩而行的莫楚河,四处好奇的观望着,忽然在灵宝派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说道:
“她,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你认识她?”张逸尘寻着莫楚河目光,看到了南宫夭夭。
“认识,那是自然,呵呵,有意思,我倒忘了她是灵宝派弟子。”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南宫夭夭好似听到他们二人的议论,朝着张逸尘方向望了眼。虽见是莫楚河也很淡定,甚至有点默然。只在张逸尘脸上再次停留片刻,又将目光移回了比斗场中间。
“她好像发现我们了,你们认识?看她样子感觉并不熟的样子。”
“她是我表妹,等比试之后,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表,表妹?!”这下张逸尘吃惊了。看看莫楚河,又看看南宫夭夭,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嗯,有些事现在不好说,说来也话长,晚点聊哈,还是看今天的比试吧,平时我只见过街头耍把戏的,军队校场竞技的,还没见过修行之人间的比斗,今日倒要好好瞧瞧。”莫楚河的兴趣点可不在她那冷艳表妹那,暂时也不想谈论南宫夭夭,其实他内心还有点怕他这个表妹。
自古修行者皆是武道兼修,古语云,没有金刚袋,难存金刚心,武道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弟子的武技道术考量一直都在天师道加授考核体系中。现今天师一脉,早些年一品天师,仅授张氏真人天师,后来由于灵宝和北派的崛起。妙贤、寇寻都先后加授一品天师,持“上清箓”。
品阶的提升不只表现在地位上,还有战力的加持。天师道一脉功法,很大一部分道法需要沟通天地,品阶越高受天地气运加持就越强,对于各类功法的修炼也越发容易,同时品阶的高低有时也决定战力的高低。
现今存世的一品天师就剩三派的掌教。二品天师,龙虎山有两位,一是张玄龄,二是张玄眀。其他两派明面上暂时没有二品天师。三品天师,三派内都各有数名。虽然现在北天师道和南灵宝在声势上压过龙虎山,但真正的底蕴,从表现出的战力来看,灵宝和北派还差得很远。
“听说,灵宝派今年没有三品加授的,反而龙虎山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道士要去竞争。”
“呵呵,一个小毛孩而已,应该不是我们师叔的对手。”
“就是,就是,四年前,王洪师叔败于妙玉那道姑,有点可惜,今年对付一个小毛孩,还不是信手拈来。哈哈”
王洪执掌北派戒律堂几年来,本就不苟言笑,还执掌刑堂这种地方。普通弟子多多少少心里有点惧意,这种情况下,惧怕自然而然地转化成盲目的崇拜。
龙虎山那边众弟子心态就不一样了,虽知张逸舟天赋异禀,但年纪太小,且看对方又成名已久。平时张逸舟对人很和善,关心他的人反而更大,心有忧虑。反观灵宝派众弟子,今年比试没他们什么事,就当看个热闹。他们心想要是能通过观看此次比试收获点什么感悟更好。
西风簌簌,道旗猎猎。
此时对战双方已经立于场内。两人相距二十尺有余,遥遥而立。此时众人停止了相互间的交谈,目光都集中于场上二人,忽然而来的安静让场间气氛变得开始凝重起来。
今日,张逸舟穿了一件新的蓝衫道袍,脚上穿的也是新鞋。新衣是为加授典礼准备的,新鞋是逸雪师妹昨日所送。张逸舟手提三尺游龙剑。徐徐秋风中,墨发飘动。一抹自信的微笑挂于张逸舟俊朗的脸上,看样子今天他信心十足。而他对面的王洪年,可能年纪不小了,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一身北派道士装扮,虽不邋遢,也不甚讲究,表情更是严肃无比。
没上场之前王洪心里还很平静,可到真正到了比试地他的内心开始浮躁起来了。四年前他虽修为不济,好歹对抗的是同辈高手,而看到张逸舟那一刻,他更是百感交集,对于这个年轻晚辈,理智告诉他不能小瞧,只因他听说对方是张家嫡系血脉。这个古老家族开创了天师一脉,很多功法典籍都是他们研究而来。自己真要赢也不容易,只能在经验上下功夫,找突破口。
张玄龄见个人准备好,示意可以开始了,于是按照惯例,双方行礼。
礼毕,战斗一触即发,只见双方同时抛剑于胸前。
铿锵两声。双方都是同时抽剑而出,掷鞘于地,只见坚毅的花岗岩地面,碎石纷飞。不待烟尘散尽,剑鞘笔直地深插石中。
张逸舟脚下龙走蛇行,提剑掠向王洪,剑指咽喉,抢先发难,此举表面是进攻意图明显,实则暗藏奇变,攻守兼备,转换自如。
王洪镇定自若,见张逸舟从来,也是举剑迎去。
双方前挑后劈,双剑交锋火花四溅,逸舟使的是龙虎十二剑,这剑路犹如龙虎山道,回旋曲折,大开大合,急缓相继。
王洪使的是王家剑,剑路似狂风暴雨,剑招猛转,手中的剑花越转越险,越险越狠厉。
双方刚一接触,对剑数招,都心知对方的强劲。
人影闪动,片刻间两者再次见招拆招。
场中剑击铿锵,剑气四溢。飞沙走石漫天。场下此时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不像开始那般安静。相互间说着自己的看法。
“那个龙虎山弟子就是张逸舟?年纪轻轻剑法竟如此精湛。不愧是嫡传。”一个灵宝派弟子对身边同门说道。
“嗯,不过那个王洪也很是厉害,他那剑势没个几十年练不出来。”另一个灵宝派弟子附和道。
场中,王洪剑法各种刁钻阴险,张逸舟百余招后,招架起来略显疲态。
“师姐放心,师兄能赢的,这比的可不只是剑。”身边师姐死死抓住张逸尘的小臂。从师姐抓住自己小臂的力道来看,他知道师姐现在很是紧张和担忧。
“嗯,师兄可没那么容易输。”似有会意,知道自己有点失态,张逸雪松开了紧抓的手。
近两百对招后,王洪本就处去优势压制下,忽然弓腰一弯,回剑稍撤,顿时剑势不在那么凌厉。苦战的张逸尘看来王家剑精髓在于势,势气若滞,必有机会。艰苦硬抗下,接过王洪一浪又一浪地猛攻,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张逸舟立即一招石阶回转式,弃守为攻,削向王洪右臂。
“哼,年轻人还是嫩了点,卖个破绽而已!你就上当了。”王洪心中一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张逸舟也察觉到对方的冷笑,心道不妙。只见王洪剑尖点地,一个不可思议的后空旋转,剑借人势,人借剑力,再次剑势攀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剑而出,此时张逸舟新力未起,后力不济。王洪的剑击飞了张逸舟的游龙剑,最后顺势真力加注横削划向张逸舟的腰间。端是阴狠之招啊,还好张逸舟及时闪开,只是剑气划破部分衣角,逼得张逸舟连步后撤。
“好!”旁观北派轰然叫好。
好险,要不是我收势得早,腰部定要削开个口子。张逸舟深感后怕,后背一阵发凉。
“师兄!”
“师兄!”
张逸尘和张逸雪都惊叫道,莫楚河连忙拉住张逸尘,怕他要冲上去。
见师兄已然闪身后退,并未受伤,才稍加放心。
“逸尘,逸雪,我没事。”听见师弟师妹的惊喊声,张逸舟回头微笑道。
“师伯,你以为侄儿就会这些么?”张逸舟飞身后撤后,并未气馁,继续向王洪邀战道。
“逸舟贤侄,那就让我领教下你还有何高招。”王洪心里清楚对方的实力,要不是仗着自己多年临战经验,要赢还真的不容易。跟其对战半天,更是发现对方年纪轻轻,剑法竟然如此了得,剑招妙绝,变招百出,在过几年自己也许真不敌对方。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急急如律令!”
张逸舟脚分阴阳,手掐道诀。
五张黄符,应声飞起悬于身前,声断符燃。
六丁护身,摄魂定神,天猷困敌,青木回春,玄冰破邪。
一气呵成,护身安神咒,土牢困敌咒,回春自愈咒,玄冰破邪咒张逸舟五咒齐发。五道神符齐出,这已是他极限了,五种符咒瞬间抽掉他两层炁力。
“乾坤一气,土安神逸,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王洪见对方架势,就知道动用道术了,只是这施法速度有点快啊,明显比自己结印快多了,现在只能见招拆招。
来不及多想,王洪脚下石板上肉眼可见地长出土色牢笼。王洪匆忙掐诀,遁离原地。
未待他站稳,又见数根冰羽急射而至。符咒是来不及了,只得再次提剑格挡,几轮剑花下,数根冰羽叮叮当当落于脚下。刚缓过一口气,忽然感觉右肩疼痛,定眼看去,右肩渗出一缕鲜血,暗恨不已,知道还是受了伤。
已占得先机怎容错过。木棍打蛇,蛇随棍上,张逸舟祭出黄符再次掐诀,木钉,火云,齐齐向王洪飞去。根本不给王洪喘息机会。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王洪招架得手忙脚乱,好不狼狈,心里也是十分恼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边的普通人,看着各种神奇法术,一会冰,一会儿火,也许会觉得惊奇不已,心道真是神仙打架呀。
而修道之人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张逸舟的施法速度,要快于王洪。就这一点让他处处占得先机。打的王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奉天敕地,斩妖伏魔,玄雷凌空,诛邪!”
三道紫色咒符,悬空自燃。
王洪局势已经失控之下,张逸舟使出他能使出的最高雷箓。这已经是三品天师雷符箓,只有加授三品《上清三洞五雷经箓》者才能使用,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能以四品之力用出,这就是张家血脉么?竟能越阶使用道法,而且不伤自身,端的是强悍至极。
紫符燃尽,风云突变,王洪头顶一片天地,乌云凝结,瞬息间,电闪雷鸣。
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由天穹倾斜而来,听着滚滚雷声,王洪真正有些动容了,满脸惨白。当然他并未站在原地等雷劈。只是目光死死的瞪了张逸舟一眼后,蓄力准备接招。
轰隆隆……砰!
闪电劈下,王洪早已遁开原地,他刚站的石板上出现一个棋盘大的坑,周边裂纹斑驳,还冒着青烟。要不是他闪得快,他真不知道这雷劈中自己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卧槽!”王洪心里要骂娘了,这就是张家血脉么?符箓修行真是可怕。他还未细看,天空又开始轰隆作响,乌云中一道闪电再次飞出,闪电跟长眼睛似的,再次向他劈来。
“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替!”王洪也超常发挥了,掐诀念咒,瞬间而成。心中也是无奈,王洪只能用出自己唯一道替身符,这道符能用炁气制造一个气息相同的自己,能误导一般追击类术法。此符还会他软磨硬泡从他师兄寇寻手中求来的,他一向视若珍宝。
轰隆隆……砰!
真身王洪才遁出咫尺,刚出现的假身“王洪”砰地炸碎了。
轰隆隆……
“还来?没完没了。”
王洪心里那个苦啊,这是一直被压着打,已经躲过两道,自己底牌尽出,眼看天雷渐成,瞬间即至,感觉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抗!
“以玉为章,玉无瑕迹,以金为章,金焚不洩,固身护魂!”脚踩七星步,左手掐诀,右手舞剑顶天。
轰隆隆……
砰!
来自山下的普通人早已瑟瑟发抖,就差跪地叩头了。果真是神仙打架,普通人难能承受天雷的如此威压。此时不少人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的雷鸣不绝,那威压跟这差不多。他们还记得当晚不只人被吓到,还有不少家畜都吓得趴着地上瑟瑟发抖。
乌云散去,雷声停歇,场中早已灰烟飘扬。此时三派弟子个个目瞪口呆,只见王洪头发乱披,部分竖起,口吐黑烟,衣服破烂,满身焦黑,拄剑单膝跪于场间。虽然都知对方是前辈高人,但看到如此滑稽模样,本想同情岂知竟个个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龙虎山、灵宝派,众弟子哄然而笑,反观北派的弟子,想笑不敢笑,只能憋着,真的难受。人群中的展云此时也是傻眼了,不久前还在贬低龙虎山小毛孩,各种瞧不上龙虎山的人。这会儿自己王洪师叔竟成这熊样了。刚好张逸尘的目光也投向了他,展云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往人群中挤了挤,很是害怕跟张逸尘四目相对。
台上云清,妙贤也只是微笑摇头,并未说什么。但站于中间的寇寻却是眉头紧皱,死盯着王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好说什么。
“小儿,你好得很呢!”
周围的嘲讽,心中的羞愧,已然让王洪几近疯魔。他本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心态失衡下,不绝地嘲笑声刺激,早让他这个前辈恼羞成怒,满腔怨念一字一字道:
“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