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浓小店的假酒风波都传到了秦媛耳朵里，她正开着车往医院走，一边和姜雨浓打着电话，只听见方世滔的声音一会儿一会儿的就在她耳边转悠，秦媛笑着问她：“他怎么现在变成了你的跟屁虫？他都没有自己的事儿干吗，每天下班了就是来你这儿做苦力，就不考虑考虑人家？”
姜雨浓看着不远处正在疯狂摇手摇茶的方世滔，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有些傲娇的扬起头，“待定吧，看他表现。”
眼见就要进入医院，秦媛挂了电话，“好了不跟你说了，你那边处理好就行，我工作了哈，再聊。”
在医院的门诊楼，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家属着急奔走。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秦媛鼻腔发酸，她攥紧装着策划案的文件夹，抬头看急诊大厅的电子钟。三点四十七分，距离护士说“郭医生下台还有半小时”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前段时间两人对节目的稿子，都是郭柏启去电视台找她，她觉得麻烦了他那么多次，医生又很忙，总是请假出来不行，这次她主动过来，正好就遇上了郭柏启在上手术。
郭柏启在科室的人缘很好，她就在这呆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女同事送来了奶茶和小蛋糕，更是听一旁的护士们说着关于他的八卦，据说院长也想把女儿介绍给他。
秦媛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不由得思绪飘远，高中的时候，她在学校因为长得漂亮，朋友很多，功课也一直都不错，只有数学总是学不会，那时候郭柏启坐在她的前座，被老师安排在一个四人小组，都是他帮她补习数学。秦媛发现，无论多么难的题目，郭柏启总是能用一些很聪明的方法解决，那些答题思路是她根本就想不到的。
学生时代，女生总是会对学习好的男孩子有一些莫名的好感和欣赏，对于秦媛来说，郭柏启就是那一类。
后来文理分科，他们不在一个班，高考后也自然而然失去了联系，她也结婚又离婚，却没想到在十多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这时，一个声音叫她，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秦小姐？”导诊台的护士突然探出头，“郭医生刚下手术，在换衣服呢，您要不去办公室等他？”
话音未落，一道油腻的声线插进来：“哟，这不是秦大主持吗？”
秦媛浑身一僵，文件夹啪嗒掉在地上。前夫周明宇拄着拐杖倚在分诊台前，石膏腿上的涂鸦还画着粉色爱心，新女友身材妖娆，正往他嘴里喂葡萄。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在国外？”周明宇吐掉葡萄皮，拐杖尖朝前面戳了戳，往她走过来，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怪笑，“怎么，怕儿子知道他爹不要他？”
新女友扑哧笑出声，镶着水钻的美甲在秦媛眼前晃：“这就是你前妻啊？看着比直播里老十岁。”
秦媛弯腰捡文件的手在发抖，她为了逃开他，带着小白搬了家，一直小心翼翼，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离婚那天的场景突然撞进脑海——周明宇把离婚协议书直接摔在茶几上，冷笑道：“你们家有钱，你想要儿子，就把这套房子和存款给我。否则，你再也看不到小白。”
起因是她发觉了周明宇想要吃绝户，细思恐极，开始计划着离婚，谁知周明宇居然来这一套，为了能拿到钱，他先把儿子藏了起来，以此来逼迫她。
为了离这个婚，秦媛简直算脱了一层皮。
她签了离婚协议，只想赶紧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当她终于自由的那天，她不顾外面下着暴雨，抱着多日未见，没被照顾好而发着高烧的小白冲出家门，瓢泼大雨浇透了母子俩的衣裳。
“孩子又病了？”周明宇走近秦媛，秦媛忍住转头跑掉的下意识反应，但全身都紧绷着，周明宇这时突然俯身，呼吸喷在她耳后，又开始对她进行pua，“要我说，你这种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花瓶，当初就该把孩子也给我……”
是了，他在离婚后和人乱搞生了病，现在不能生育，就转过头又惦记上了小白。
又是骗子又是垃圾，她算是明白了当初结婚时姜雨浓劝她的话，但当时她身在局中，全然被迷了心智，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出现。
秦媛想逃走，不准备和他硬碰硬，这里是郭柏启的工作岗位，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周明宇却痞气地拦在她身前不让走，就在秦媛即将发飙之际。
“秦媛。”郭柏启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劈开空气，秦媛抬头时，正撞见他单手扯掉口罩的模样，白大褂衣摆还沾着淡黄碘伏。
他径直走到秦媛身侧，弯腰替她捡起散落的纸张：“儿童肺炎防治手册？这个选题很好。”
郭柏启挡住了周明宇恶毒又放肆的视线，当作没他这个人，和秦媛说道，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周明宇被人打断，看着这个男人似乎和前妻很熟，心中不满涌上，他嗤笑：“医生还管主持人的选题？”
周明宇的语气试探中带着三分流氓习性，新女友瞬间秒懂他的意思，跟着帮腔：“就是，怕不是借着看病的由头……”
“你今天来，是为了昨天开放性骨折，打了头孢过敏的事吧。”郭柏启直接打断他，看了眼他的断腿。
周明宇一愣，接着道：“是啊，你们医院得给我个说法，我也就是……”
“昨天下午三点，周先生在注射头孢后饮酒，伪造药物过敏症状企图讹诈医院。”郭柏启再次打断他，这次连正眼都欠奉，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看起秦媛的策划案，“需要我调监控吗？”
走廊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点滴声。
周明宇脸色骤变，拐杖哐当砸在地上，“你丫说什么呢，没证据我就要去医务处投诉你！”
郭柏启就等着他这句话，一点儿没犹豫，转身就对导诊护士说：“联系医务处，有人涉嫌医疗诈骗。”
郭柏启又瞥了眼新女友：“你是共犯？”
新女友面带惊慌，“我，我没有！”说完新女友一愣，带着点害怕地看了周明宇一眼。
身后在等着的人群听到这些话，开始骚动。周明宇左右看看，被人点明了想做的事，咬牙拽着女友就要逃，石膏腿磕在候诊椅上疼得龇牙咧嘴。
秦媛呆呆望着男人仓皇的背影，直到郭柏启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去我办公室说。”
他接过文件夹，白大褂擦过她手腕时，露出手腕内侧的压痕，那是连续好几个小时手术留下的。
办公室门一关，秦媛就瘫坐在会客沙发上。郭柏启递来温水时，她擦脸上的湿意：“你怎么知道他们……？”
“他医闹要钱不止一次了。”郭柏启扯松领口，喉结随着吞咽滚动，“上个月他带人去产科闹事，说女友怀的是儿子，要医院赔流产损失。”
秦媛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她知道周明宇是个骗子，却没想到是这么恶劣的骗子，看来这几年的挥霍，他已经把当初离婚时拿到的钱花光了，现在居然成了碰瓷专业户。
那些年她在深夜直播时强撑的笑，在幼儿园家长会独自填表的窘迫，在儿子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时编造的谎话，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砸了下来，她不敢和父母说这些，只能自己消化，这次却被郭柏启看了个正着。
“哭吧。”郭柏启抽了张纸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只能陪你哭三分钟。”他指着墙上的钟，“三分钟后我要去查房。”
秦媛破涕为笑，鼻尖顶着团红晕，郭柏启起身整理白大褂，他忽然顿住，俯身撑住沙发扶手，“不过有件事，我说真的。”
秦媛被他困在阴影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什么？”
“选题真的很好。”他笑得很敦厚，仿佛和刚刚在外面的冷硬态度是两个人，“下次录制，我还可以演示海姆立克急救法，有小孩的家庭可以多看多学。”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护士的催促声。
郭柏启直起身，又恢复冷峻模样，却在开门时回头：“对了，上次吃饭时，小白说过他想吃医院卖的焦糖布丁。”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袋子，“我买好了，你带回去哈。”
说罢，门轻轻合上，郭柏启飞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秦媛摸着发烫的耳垂，发现策划案上还有郭柏启的红笔批注，认真又贴心。
窗外春光正好，玉兰花瓣飘落在急诊室的蓝色窗帘上，秦媛然觉得冰冷的医院，让人没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