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轰~
几乎是爆炸声刚落,铁路两侧的山地、沟壑中,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便响成一片!
八路军的阻击部队在这里已经埋伏多时!
哒哒哒哒!
“掷弹筒!瞄准车厢!”
“机枪封锁下车通道!”
子弹如同泼雨般射向翻滚碰撞的车厢和从破碎窗口、车门狼狈爬出的日军士兵。
手榴弹和迫击炮弹不断落下,在日军人群中炸开一团团死亡的火光。
“不要乱!以车厢为掩体!组织反击!”
“机枪组!占领那个土坡!”
“第三中队,向左侧八路军阵地突击!”
日军的军事素养在此刻显现,尽管遭遇突袭,损失惨重,但残存的军官和军曹立刻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抵抗。
幸存的小鬼子士兵依托倾倒的车厢、路基,与居高临下的八路军阻击部队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战斗瞬间白热化。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响彻这段山谷。
八路军占据地利和先手优势,火力凶猛;日军则困兽犹斗,凭借精良的武器和顽强的战斗意志,拼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冲向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娘子关。
铁路线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列满载援兵的军列,连同其上的士兵,尚未到达目的地,便已陷入另一片血火炼狱。
八路军的层层阻击,像一道道铁闸,牢牢扼住了日军增援的咽喉。
娘子关内的守军,等待援军的希望,正随着这里的每一秒激战而变得愈发渺茫。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猝然爆发的喧哗中反复撕扯。每一次电台信号灯闪烁,都让指挥部内的空气凝固几分。
“将军阁下……娘子关守军……再次急电请求战术指导!”通讯参谋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刻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多田骏背对着众人,面向墙壁上巨大的“武运长久”条幅,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头,声音像是从冰冷的深渊里传来:“告诉他们……援军已在路上。拿出帝国军人的觉悟,坚守阵地!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刻到了!”
指挥部内,香烟的烟雾浓得化不开,像极了前线飘来的硝烟。
参谋们脸色灰败,无声地交换着绝望的眼神。
沙盘上,代表娘子关的小旗孤零零地立着,周围代表八路军的红色箭头却如同滴落的鲜血,不断侵蚀着代表日军的蓝色区域。
“将军!”
又一份电文被几乎是摔在了笠原幸雄面前的桌上,“第三次请求战术指导!车站核心区域已失守,守军……守军伤亡超过七成!指挥部正遭受直接攻击!”
“八嘎呀路!!”
多田骏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转身,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蓄满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焦虑让他如同一头困兽。
他狠狠一拳砸在沙盘坚固的红木边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沙盘都为之震颤,几面小旗应声倒下。
“池田!池田那个废物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大队是爬着去增援的吗?!为什么还没到?!”
他的咆哮在寂静的指挥部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负责联络的参谋面无血色,硬着头皮报告:
“将军!池田大队在芹泉附近遭遇八路军至少两个团的层层阻击!铁路被反复破坏,公路也布满地雷和伏击点!他们……他们每前进一公里都要付出惨重代价,目前仍被牢牢钉在距离娘子关二十公里之外!”
“二十公里……”
多田骏喃喃重复,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二十公里,平素摩托化部队转瞬即至的距离,此刻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感,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时,通讯室的木门被“哐”一声撞开!
一名年轻的通讯参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电报纸,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
他甚至忘记了基本的礼仪,径直冲到多田骏面前,将电文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完全变调、尖利:
“将、将军阁下!娘、娘子关……诀别电!!!”
“哗啦~~”
不知是谁碰倒了茶杯,碎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整个指挥部的时间仿佛瞬间停滞了。所有动作、所有声音、甚至呼吸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年轻参谋手中那张仿佛重若千钧的电报纸,以及他脸上那如同见到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笠原幸雄参谋长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颤抖着手接过那份电文。他展开纸张的动作缓慢而艰难,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最终,他用一种近乎耳语、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空洞而绝望的声音,念出了上面的字句:
“……敌军已攻入最后指挥部……全员玉碎……天皇陛下……万岁……”
最后四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像最后一颗钉子,狠狠砸进了在场每一个日本军官的心脏。
多田骏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脚下踉跄,不得不伸手死死抓住沙盘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沙盘上那个已经可以宣告陷落的点,眼神先是空洞,随即被汹涌的、难以置信的震惊淹没,紧接着是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而在那怒火的最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悄然滋生--
八路军,这支他一直视为“土匪”、“游击武装”的军队,竟然真的拥有正面强攻并迅速夺取他重兵把守的战略枢纽的能力?!
这颠覆了他,乃至整个华北方面军的认知!
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多田骏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狠狠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将佐。
他的声音不再咆哮,而是变成了一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而怨毒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