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峻风举着双手,缓缓朝古平安身边走去,“平安,冷静,冷静,你手上的是自己人,你先放了他,我过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聂嫣来见宋峻风要过去,爬起身子,轻声喝道,“风儿,不要过去,她疯了。她连我都不认得了。”
宋峻风转过头,朝着聂嫣来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依旧朝古平安走去。如果不能制止发疯了的古平安,她身上还有那么多伤,最后她肯定会失血过多而亡。
古平安看着宋峻风一步步走向自己,空洞的眼里渐渐凝聚了一丝焦点,手里渐渐放下了抓住的人。
偏偏此时,古平安身后有个不知好歹的人以为可以趁此机会制服她,他突然飞身扑上前来,手里的匕首直直地插向古平安的后心。古平安身未动,耳先知,眼中暴怒又起,赫然转身,一把举起那手拿匕首的凶徒,狠狠一甩,直把他摔至数仗之远,直摔得那人粉身碎骨、气绝身亡。
古平安再回头看着宋峻风,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她认为这是宋峻风在引她注意,从而好让身后的人袭击自己,她心中只有愤怒,一步一步走向宋峻风。
聂嫣来看了古平安的情状,嘶声喊道,“风儿,快走啊,快走……”看古平安的眼神,她已经谁都不认了,所以宋峻风如果被古平安逮到,那就是跟其他人一样惨的死状。
宋峻风没有想着走,并且他知道自己即使是想走也走不了。他等着古平安的手抓到自己的身上,或者古平安的掌打在自己的身上,那样他或许还可以有机会安抚住疯狂入魔的古平安。可是,身侧突然冲过来一人,那人自己撞到了古平安的手里,紧紧握住了古平安的双手。
那是慕纪言!
========
“安儿……”慕纪言哀痛的眼看着古平安,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浑身都是伤?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连赵远山都死了、古平安都入魔了,他自己一个人却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他突然好恨自己,在她弄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他竟然一直在昏迷不醒,作为她的男人,他竟然没能阻止外界对她的伤害……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古平安心头一震,可是混沌的心智尚不能分辨出这是一种什么情感,她眼里现在只有敌人,所以她抽出被慕纪言握着的双手,狠狠地打在慕纪言的身上。
慕纪言“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了几下。
聂嫣来远远见了,喊道,“慕纪言,平安已经谁都不认识了,你快退下,你跟风儿快退下。”
慕纪言抹了一口嘴角的鲜血,脸上反倒浮现了一丝笑意,如果古平安能够打死他,他反而会好受一些,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死、都可以伤,唯独他是好好的,偏偏他是好好的这个结果,是段芷彤和古平安两个弱质女流为他争取来的!
慕纪言推了身后的宋峻风一把,“你去看看妈。”自己又走到古平安身前,温柔地看着她,“安儿,我知道你心里的痛,因为山子是你最在意、最亲近的大哥,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你没能救得了他。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见不得不该死的人死在你的面前,就像云岚,就像刘振飞,就像山子……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也很痛,心里痛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我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因为我无法阻止山子的死……安儿,安儿,我恨不得现在受伤的是我,死的是我!安儿,让我抱抱你好么?”
在慕纪言温和的语声中,古平安呆了呆,暴戾的情绪似乎有一丝缓解。
慕纪言上前去,将她搂进了怀里。
古平安挣了挣,一挣之下发现慕纪言抱得非常紧。这一种禁锢,又让神智不清的古平安怒了起来,她以为慕纪言禁锢她是想让背后的其他什么人来对自己出手,所以双拳毫不犹豫地砸在慕纪言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想要慕纪言松手。
每打一下,慕纪言五脏六腑就一阵翻腾,欲呕欲昏,可是他强自忍着,依旧紧紧抱着古平安,双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嘴里喃喃道,“安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将你的能量都发泄掉吧,这样你就不用杀人、不用入魔了……”卢俊生说过,古平安走火入魔如若严重,很可能被自己的力量冲撞的彻底失去理智,甚至是力爆身亡。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果再任由她发疯,那么难免不了会到力爆身亡的境地。所以,他一定要在她彻底摧毁自己之前,拦住她。
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拦!
“纪言……”聂嫣来见慕纪言如此不移不动地被古平安狠揍,心里难受之极。古平安此时下手根本没有一个轻重,这一拳拳打下去,都是硬伤啊。可是现在除了慕纪言,大概没有人能安抚古平安的情绪了,也别无他法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靶子一般被人捶打,一下一下,像是打在自己的心头,那么痛、那么无奈……
在慕纪言的喃喃语声中,古平安下手的力道越来越轻,她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慢慢替代她毫无理智的心智,直到最后,她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气无力地伏在慕纪言的肩头,吐出了心间那股无法排解的愤懑恼怒……
“安儿……”慕纪言将古平安的头扶至自己的眼前,想再看看她。
可是,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的枪伤本就让她体力衰竭,再加上入魔之后的一番过激行动,她此刻已经只剩下一口进的气了。
“纪言……”古平安软倒在慕纪言的肩头,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丝,抬了抬自己的双手,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一双痛惜愧疚的眼,似乎在问,“我又伤了你吗?”
“不……”慕纪言抚着古平安的脸颊,喃喃说道,“是我自己伤的,跟你没关系。安儿,你还好么?”
古平安眼角溢出一串泪珠,张着嘴型,“对不起……我好舍不得你……”
“那就不要离开我!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好累,我要睡了……”无言的话语之后,古平安朝慕纪言怀里偎了偎,身体终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毫无支撑感的一软而下,尽数软倒在了慕纪言的怀里。
“安儿,安儿……”慕纪言喉间一甜,忍着胸腔里和嘴里的血腥,嘶吼。可是,怀里的人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冬儿带着青帮的援军赶到,可是她见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伤残,她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也因此差点错失了自己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
========
所有人都被送到了医院。医生宣布了秦雪华、黄林、赵远山等人的死亡,聂嫣来和宋峻风只是轻伤,段芷彤伤势有些重,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慕纪言是严重的内伤,尚在危险期内;至于古平安,医生很难界定她的伤势,她浑身有近十处枪伤,失血过多加上体力透支,使得她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但是她的心口一直有一股气,不消不散,令的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这样的病例该如何救治。
冬儿守在赵远山的病房,不让任何人接近,不准帮里的兄弟去看赵远山,也不准医院的工作人员将他送去太平间。她像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子,阻止着一切欲要靠近的人。
慕纪言紧握着古平安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卢俊生无奈,只得将他们安排在一间病房里救治。
关于运沙码头的这一场枪战,死十余人,伤数十人,影响不可谓不大。但是在聂嫣来、郁警司以及青帮威叔等人的运筹压制之下,社会舆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最终只是归结于青帮与秦雪华团体的利益冲突,从而让皇廷和君泰脱身于是非之外。
第二天,经过卢俊生的抢救,慕纪言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他内伤太重,坚持了一夜一天,终于坚持不住等古平安醒来,在傍晚的时候就昏迷了过去。古平安的状况反倒较为稳定,一直是那副模样,卢俊生给她处理好所有的伤口之后,只能给她挂上氧气瓶,辅以治伤的药物暂时保住她的性命,然后等她身体给出反应才能想法进一步医治。
两人的状况暂时都稳定之后,该重症病房里便只留下了一个护士值班,主治医师全都去开会研究古平安这个离奇的个案去了。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医院里的所有空间,也都寂静的没有一丝人声。古平安却突然从床上翻身坐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值班护士的肩头拍了两拍,那护士便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然后,她才轻轻看向慕纪言,眼里有悲伤不舍,如河流一般汩汩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