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插手老战友调查的案子，确实有些不讲道理。
经过深思熟虑，孙大夫还是决定帮张良一次。
原因很简单，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扩建小医馆，带领村民发家致富，张良和陈芊芊做的都是大善之举。
好人，应该有好报。
无妄之灾降临，能帮一把是一把。
“孙大哥，我哪里敢将你例入调查名单，消消气，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提出来，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老哥们发火，吴建军得哄着。
当年要不是孙大夫出手相救，他活不到今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搬来江河湖海也无法报答。
“你如今是治安所的所长，威风八面，哪里会将我这糟老头子放在眼里，当面是人背后是不是鬼，谁又说得清楚。”
脸上的皱纹挤成了沟壑，孙大夫以此来表达内心的不悦，冷嘲热讽的功力，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孙大哥，你就饶了我好不好？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过命的交情，现在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相互间反而没了信任，兄弟哪里做错了，该批评尽管批评，但得让我弄清楚咋回事，你说对不对？”
先是挨骂接着被嘲讽，吴建军被搞得有些懵。
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哪里做得不好，惹老大哥生气了。
“好啊，你要我信你，那你相信我吗？”
冷着脸，孙大夫反问一句。
“孙大哥，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就算不信老伴儿，也不会不信你。”
能够放心交出后辈的老战友，吴建军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争论半天，始终弄不明，忽然间孙大夫为何会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相互间的脾气都清楚，拐弯抹角的说话，肯定有别的目的。
看破不说破是圆滑，出于信任不主动提起是世故。
“你信任我，我信任芊芊，换个角度，你是不是也该信任芊芊？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可以和罪犯对峙，又列举了人证，你还在怀疑，不是糊涂是什么？”
从怀里掏出张良带来的好酒，孙大夫装不下去了，咧开嘴笑着说道：“听说你来了，特意准备瓶好酒，打算哥俩趁着夜色，小酌两杯，你的表现差强人意，我看还是免了，留着我自个慢慢喝。”
计谋得逞，继续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在艰苦的战斗岁月中，孙大夫学到了不少东西。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还算熟练。
先给下马威，以为他要主动找麻烦，实际上是要求人办事。
“孙大哥，你可真够坏，在这儿等着我呢，我不再找陈小姐问这问那，你的酒让我尝尝如何？”
有种被拿捏的感觉，偏偏吴建军很享受。
经历过生死，有什么比和老战友把酒言欢更幸福的事。
“脸皮真厚，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到院子里去，就不在这里打扰伤员休息了。”
老来还童，孙大夫的话颇有孩子气。
拿着酒瓶，率先走到院子。
“老婆，来的时候我看见隔壁胡大婶他们家灯还亮着，要不过去借他家的厨房，给孙大夫和吴所长炒两个下酒菜，顺便要张桌子和几副碗筷？”
先前腾屋子装修的时候，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等物件，尽数搬到了果园小屋那边。
总不能让两位上了年纪的人光喝酒不吃菜，张良走过来提议着。
“好的，我过去看看！”
觉得丈夫说得有理，陈芊芊说着便走出院子。
“我陪你一起过去。”
紧随其后的张良顺带叫上了李思远，“思远，帮忙拿下碗筷，我搬桌子。”
陈家村发生了伤人放火的大事，胡涛不在家，胡大叔不能置身事外。
屋里亮着灯，胡大婶坐在院子里，等待着老伴归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胡大婶连忙走过去拔下门栓。
原以为是胡大叔回家了。
打开门却是陈芊芊等人。
“芊芊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颇为失望，不过胡大婶还是温和的问道。
“胡大婶，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是这样……”
表达歉意后，陈芊芊简单说明来意。
平日里两家的关系本就不错，加上最近老是听胡涛提起，两人合伙做生意让他赚了不少钱。
后辈有贵人扶持，长辈很是感激。
热情的让三人进屋，胡大婶让他们需要什么尽管拿，同时又找来一些青菜，以及干辣椒和晒好的土豆片。
两种食材放在油里炸香，撒上盐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
然后炒好青菜，送到了临时诊所。
院子中，两道小菜一瓶酒，孙大夫和吴建军对立而坐，张良在下首相陪。
酒过三巡，话匣子随之打开。
“小吴，你现在是治安所所长，维护一方治安，我烤烤你，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喝酒三分醉，恰到好处，孙大夫吃了口菜，半开玩笑的问道。
要替张良口中的表弟说情，得找对切入口。
“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善，危害他人利益为恶。”
知识水平有限，吴建军只能靠自身的理解来回答。
“那什么又是法律？”
倒上酒，孙大夫继续问道。
“规范个体的行为，用来惩恶扬善的工具。”
端起杯子，吴建军一饮而尽。
泥腿子出生，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他能看出来，孙大夫此举别有深意。
“杀人是善还是恶？”
“当然是恶！”
“杀一人而救两人呢？”
循循善诱，孙大夫的问题越来越刁钻。
“得看情况，在救人的时候，非必要而故意残害他人性命，依然属于犯罪。”
“如果杀死的是十恶不赦之人呢？换句话说，就像在战场上碰到了敌人，你不取他性命他就要杀死你，这种情况下致人死亡，属于善还是恶？法律又会怎么判？”
“生命受到威胁，出手反抗属于正当防卫，致人死亡属于防卫过当，杀掉十恶不赦之人属于为民除害，无论法律如何判，从我个人角度出发，不应该受到惩罚，毕竟法律不外乎人情，人不冷被冰冷的文字困住。”
民众之间的矛盾，用战场上的情况来比喻，有点不合适。
上了战场，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民间矛盾，尚有调解的可能。
好在吴建军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认真的回答着。
话音刚落，猛的发现上了孙大夫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