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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对夫人真好。」一旁的侍女羡慕地看我头上的八宝绕玉头面。
据说这是南疆的贡品,南疆夫人心爱之物。
我持镜看了看,果然衬得人比花娇。
「蛮儿可收拾好了?」
宋安屏退下人,头放在我肩上轻轻摩挲。
我看着镜中笑得温和的男人。
谁又能相信,这便是那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督公。
那日我甩了甩手上的血,不顾周围人的恐惧,「你们不是说督公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吗?他的走狗亦是如此。」
我看向人群,扫了一眼,继续说道:「再有不敬督公,说出阉贼两字,我便替你们割了这多余的玩意。」
手中的舌头甩了出去,「这次不齐整,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我就能割好了。」
我扭身就走。
宋安就立在我不远处,眼神中满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晚,他的力气就和使不完一样,一手一口,让我沉沦了不知多少次。
「蛮儿可收拾好了?」
他低低在我耳边私语。
我娇羞地点了点头。
他顺手拉起我,往外走去。
好人家的姑娘都是三日回门,可宋安是谁,回门已是荣幸,更不敢要求按照规矩来。
「见过督公,见过夫人。」
我被宋安从马车牵下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柳慕白笑得眼不达底。
一旁的郡主夫人和柳婉儿虽是行了礼,可眼睛能对我冒出火。
就连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顾忌宋安在我身旁,略带潦草地行了礼。
「夫人小心些。」
我诧异宋安的称谓,差些摔了跤。
一旁的柳婉儿看着宋安的长相已是失神,见他如此贴心,看向我的眼神就更是狠毒了。
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进入宰相府,坐在上座。
虚伪寒暄后,我就被郡主夫人以说体己话为由带了下去。
「跪下!」
一进院子,她的伺候嬷嬷就压住我的两侧胳膊。
「倒是没想到,你能活了下来,还如此得那阉人之心。」
她冷眼不甘心地看向我。
我使劲甩了出去,左右开弓对着她的嬷嬷。
「反了你了,敢还手?」她一拍桌子,正欲抽向我。
「咚!」
我把匕首扔了出来,「昨儿我刚让它见了血,你们要是不介意,今儿也可以。」
我割舌的事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不信他们没听过。
「当真是你?」她一惊,又缓缓坐下。
「粗鲁至极,你不怕我把你身份抖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宋安早就知道了。
却还是假装心虚地转了转眼,没错过她嘴角的冷笑。
「夫人,相爷吩咐用膳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宰相府正儿八经地用膳。
可那苏婉儿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频频暗送秋波给宋安。
更气人的是,宋安竟然全都接下。
这还没完,我低头一看,苏婉儿的腿竟然在宋安腿上摩擦。
后者却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异常都没有。
「督公大人,婉儿若是思念妹妹,可否去府上看望?」
宋安笑得如沐春风,回应的也是另有其意。
「姨妹若来,是督府的荣幸,住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狠狠咬了嘴里的鸡腿,只当是宋安的肉。
那日之后,苏婉儿来得更勤快了。
从两三日一次,变为日日都来。
偶然碰见了我,胸挺得鼓鼓的,头仰得更高了。
「你这下贱胚子,督公这样如玉的人,若不是我不愿意,怎么也轮不到你。」
她笑得耀武扬威。
我斜了她一眼,没作回应。
在她再一次向我挑衅的时候,我偷偷踩住了她的裙角。
她摔得春光乍泄,哭哭啼啼地扑到不远处宋安的怀里。
他一下又一下轻轻安慰着怀中人儿,我的后槽牙咬得都要断。
这样的冷战持续了三五天之久。
就在我以为我即将要被抛弃的时候,宋安却推门而入。
他像是喝多了,一进门便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来找你,你便也不找我吗?」
「还是你嫌弃,我是个太监呢?」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心中一动。
我上前抱住他,轻轻吻了上去,「不许这样说自己,我会心疼的。」
他的睫毛似乎眨了眨,轻微得就像没发生一样。
我的思绪飘远......
「你们从哪得来的?」我眼睛猩红得像一头猛狮。
「我还当真以为你对你娘的尸体满不在乎呢?」郡主夫人高高在上,嘲笑地看着我。
「不枉我花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留了后手。」
我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物件。
那是我阿弟的东西。
没错,我不是我娘唯一的孩子。
我娘当时生了一对双生子。
我是姐姐,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弟弟。
我娘没有钱给我们俩打长命锁,便求了楼里的彩花姐姐,给我们打了一模一样的两条络子。
彩花姐姐手巧得很,两条络子的形状就像长命锁一样。
又用线往里勾了我们俩的名字。
一个是蛮,一个是宁。
我被抓来的那日,阿弟恰好在学堂。
那学堂便是宋安设立的。
在没见他之前,我心中对他已是感激了。
否则我们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上得起学堂呢?
可眼下那络子就在郡主夫人手中。
「放、了、我、阿、弟。」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她示意了身边的嬷嬷。
「这药名为七星海棠。」她看向我,缓缓说道:「一连七日,让那阉贼服下,我便把你弟弟完整地还给你。」
她顿了顿,笑得满是杀意:
「若是一日不服,我便一日送你一样礼物。至于是手还是脚,又或者是耳朵眼睛,就随我意了。」
……
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药瓶。
宋安在朝中势力太大,早有人看他不顺却又奈他不何。
我不愿意杀了他,更不愿为了宰相府的人杀他。
可世上我只有胞弟一脉血缘了。
我闭上了眼,良久,提了一壶酒去找宋安。
「蛮儿求见督公。」我立在书房前,深吸了口气。
他打开门,似乎有些诧异。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他书房。
「夜深苦寒,给大人烫了些酒,暖暖身子。」
我装作自如地倒酒,可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我。
他不解地看向我,却还是没有顾忌地拿起了酒杯。
眼看就要入口,我的手比嘴更快地做出了行动。
「还是喝些汤吧。」
我看向他说道:「喝酒伤身,蛮儿做些汤来。」
说着慌慌张张地收拾起洒落的酒杯,拿起一旁的酒壶夺门而出。
直到回到自己的院中,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我问自己:「李蛮,你怎么了,娘把阿弟托付给你,你想害死他吗?」
「还是说,这个太监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