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兄弟促膝长谈,先前的隔阂不快就此一笔勾销。
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但也仅止于此。
“小湉,你真的决定了吗?一丝动摇也没有?”
“是,大哥,从未动摇过。”
“好。”
这是白渝泽最后一次问了。
“小湉常回来看看,大哥会想你的。”
白渝湉笑道:“会的,家在这里,我当然会经常回来,希望到时候大哥不要嫌我烦,要把我赶走呢。”
“怎么会。”
该说的已经说尽,他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白渝泽是时候走了。
他刚走出书房门口便被叫住。
“白家主。“
是元衡。
“元衡仙尊,“白渝泽虽厌恨他,但还得扯着笑脸与他应付,“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
“白家主深夜来访,怎么不叫上本尊。”
元衡走远了几步,白渝泽跟在他后面出去。
一走远了,元衡也不和白渝泽虚与委蛇。
他袖手,端着教训人的姿态,板正着脸威严说道:
“白家主年纪虽轻,但更该担起责任,不要仗着年少轻狂胡作非为,做下什么错事后悔终生。请白家主以后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了。”
“仙尊现在是在教我做事?呵,不知什么时候我白家也要听元衡仙尊的示下了。”
白渝泽被他教训,心里怄得不行。
“你父亲与我有些交情,我怎么都算是你长辈,连我一句警示白家主也听不下了吗?你父母虽不在,可也有人制着你,若是白家主的长辈无法对你行为加以约束,本尊不介意代令尊令堂行管束之责。”
在元衡面前,所有人都矮他一头,至于白渝泽,那是妥妥的小辈。
更不用说元衡不言自明的人境领袖地位,他说的话,白渝泽怎么都得听着。
元衡这无耻老贼竟然拿身份和辈分压人,实在可恨。
白渝泽无可辩驳,他拿不出什么立得住脚的说法,总不能又说白家家务事,不容许外人插手。
凭着小湉师尊的身份,他可以算是半个白家人了,加上之前白家对修真界许下的承诺,就算他要插手管白家的事情,白渝泽也无可奈何。
“元衡仙尊,彼此彼此,你可不要忘了今天自己说过的话。“
白渝泽甩袖离去。
元衡把白渝泽赶走了,心情舒畅,他进书房里看了看白渝湉。
白渝湉在认真研习近日所学的心法,他对着那几张纸看得入迷,连元衡进来了也不知道。
元衡放心地出去了。
白渝泽看着小湉的眼神,炽热,充满占有欲,他也是男人,不会看不出来他心底什么想法。
元衡不信他从来没想过占有他,人心欲壑难填,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他对着小湉真的能心如止水,甘心守在他身边只做一个好哥哥吗?
恐怕他什么龌龊的想法都想过吧,他是白家一家之主,若要谁臣服于他,轻而易举。
小湉要是不从,他有千万种手段对付他,囚禁关押,用迷药情药,或是下毒让他失了心智,甚至让他的名字和身份在世上完全消失,让他成为独属于他的禁脔,只作为他的附庸而存在。
但有他在,白渝泽这些诡计无法实施,想在他手下抢人,白渝泽要做好与修真界为敌乃至身败名裂的准备。
清晨,白渝湉和师尊准备离开白家回长天宗。
朝瑶居的侍仆们起了个大清早淘米做饭,给他们做了道丰盛的早饭。
他们出门的时候,一众楚楚可怜的姑娘们站在门口,咬着帕子泪如雨下。
“少爷,不要走啊。“
“爷,咱们舍不得你。“
……
白渝湉走了朝瑶居又没有主子当家了,会被人忽视的。
主要是白渝湉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常年僻静的朝瑶居难得热闹了,还成了白府里最得势的地方,大家这段时间都很快活,因此分外不舍白渝湉。
白渝湉也很意外,大家居然这么不希望他走。
他转身跟大家摆手,“你们都回吧,我·不在你们不用伺候人了,多好。“
元衡拉着他赶紧走,省得他再回头与那些人依依不舍。
远了白府大门的时候,白渝湉回头去瞧。
大哥在门口那里,远望着他。
他以为大哥今早不会来送他了,昨晚他们谈了那么久,而且大哥事务繁忙,哪能时时围着他转。
白渝泽隔空对他道。
“小湉!朝瑶居永远为你留着,你随时可以来住,大哥会一直在家等你回来。”
他的话语用了内力传声,穿过汹涌的人潮,清晰地传到了白渝湉耳中。
“嗯!”
白渝湉笑着,用力点点头。
白渝泽看见了。
而后,白渝湉跟着师尊走远,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看不见了。
……
师徒俩悠闲地往长天宗走,白渝湉的心情很不错。
他问元衡。
“师尊,我的朝瑶居好吧?“他声音轻俏,就是在求夸奖。
“很好。“
元衡怎么会说不好。
“师尊也喜欢是吗?“
白渝湉接着问,他问话最后一个字往上翘,就像一把钩子勾得人心痒痒,就是在撒娇。
“嗯,很喜欢。”
“那以后我们还回来住!”
这元衡就不喜欢了,他只喜欢朝瑶居那间院子,承载着小湉许多旧年记忆,但与之相关的人元衡十足不喜。
他只想把那些人赶走,把其余人的踪迹全部消除,只有他和小湉两个人。
白渝湉心情好,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并没有注意到元衡的表情变化。
这一趟走得极值得,解决了好几件积压在他心头的大事,现在都说开了,他觉得心里轻飘飘的,无事一身轻。
只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些在白家使尽阴谋诡计,害死他娘亲的凶手之一的魔族妖人和被他们盗走的释师禅杖。
而现在他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可这事也急不得,除魔卫道岂是一日之功。
总之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白渝湉觉得自己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了,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爱护他的人。
师尊、大哥,晋和师兄、小师妹……一个个数过去有好多。
兴许是白渝湉太乐呵了,乐极生悲,老天爷就得让他不那么痛快。
他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眼前一黑,痛得差点晕过去。
元衡回来便看见他抱着腿蹲在路边。
“怎么了?”
“脚折了,师尊好痛。”白渝湉泪花涟涟,好不可怜。
元衡叹气,只是不在他身边一会,他就伤了脚,他都怀疑是不是以后他的小徒儿离不得他,离开他时间久了甚至会死,像缺了水的鱼儿一样。
“别动,我看看。”
还好,只是崴了,骨头没伤到。
元衡给他上了伤药,然后弯腰背对着蹲在他面前
“上来。”
他的意思很明白,让白渝湉上来,他背着他走。
可是……白渝湉有些犹豫。
“怎么了?”迟迟不见白渝湉动作,元衡偏着头问道。
“哦哦。”
白渝湉马上趴到师尊背上,双手乖乖地搂着师尊的脖颈。
元衡背着他起身毫不费劲,并不觉得沉,反而轻飘飘的。
这分量也太轻了,以后得督促他让他多吃饭,瘦骨嶙峋的,摸着没几两肉。
白渝湉虽说已经是成人的身量,看着身形修长,但少年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还是比较干瘦的。与元衡一对比就显得很稚嫩了,他伏在元衡背上,真就是个小了好几号的大孩子。
但是这样他还是会被嘲笑。
一个母亲带着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那孩子哇哇哭闹,母亲扯着他也不愿走。
白渝湉以为是小孩子要吃糖,他母亲不愿意给他卖,他还看了好几眼。
那孩子也瞪着泪眼望着他。
然后伸出食指直直地指着他,对他母亲说。
“娘你看他!他那么大了也有人背!我不管我不管!你背我。”
白渝湉愣住了,而后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孩子的母亲说:“人家的腿是断的,是个瘸子,你是吗?!”
“我才不是瘸子。”小孩咕咕囔囔跟着母亲走了。
留下听到他们的全部对话的白渝湉羞得抬不起头。
白渝湉把头埋在师尊背上,像鸵鸟一样,他绝对不想别人看见他的面容。
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小时候不想走路倒是天天让师尊背着他,可是现在他都这么大了还爬上师尊的背,果然被笑话了。
太羞耻了,让认识的人看见他、他都不好意思再和人说话了。
元衡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忍俊不禁,不过只在心里笑笑,要是让小徒弟知道师尊笑他会闹的。
白渝湉纠结要不要开口让师尊把他放下来自己走,虽然很痛用一只脚还是能走的,元衡走了几条街之后给他买了一匹小马驹。
说是马驹,其实这马的体型已经很高大了,它打着鼻响斜睨着他,伤了脚的白渝湉站在他面前便有些害怕。
白渝湉盯着这马思索该怎么上去,他单脚跳能蹦这么高吗,他正想蹦几步试试,元衡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突然被师尊抱在怀里,他有一瞬的失神。
白渝湉直视着师尊的眼眸,鼻翼充盈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抱着他的怀抱宽大温暖,动作轻柔满是疼惜,他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只知道看着眼前这个人。
幸好,这个过程很快结束了。
白渝湉坐到马上便回过神了,他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和之前被妖魔施法蛊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