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外,大孤路中段。
“啪!”
山崎治平大佐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在路边的一棵枯树上,树皮应声而裂。
他死死盯着眼前被炸成两截的石桥,以及桥下那深不见底的沟壑,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动。
“八嘎!又是这种小把戏!”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火气。
“大佐阁下,”
旁边一名少佐参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必然是猛虎团分兵所为。”
“他们似乎想尽一切办法迟滞我们的行军速度。”
“照这样下去,我们卡车和摩托的速度,恐怕还不如士兵步行来得快。”
山崎治平当然知道。
就在刚才,他们经过的一段路被八路军挖得坑坑洼洼。
一辆运输卡车的轮子直接陷进了一个伪装过的深坑里。
十几个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推出来,白白浪费了十几分钟。
这些该死的土八路,就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打不着,赶不走,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恶心你一下。
“命令部队,放弃卡车和摩托!”
山崎治平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被这些卑劣的手段拖延下去,“工兵联队立刻用木头搭建浮桥,部队徒步前进!”
“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陈家庄!”
“哈伊!”
然而,就在命令即将传达下去的时候,一名通讯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份电报。
“大佐阁下!陈家庄急电!”
山崎治平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抢过电报。
电报上的内容很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陈家庄据点于二十分钟前遭到猛虎团主力猛攻,现已失联……”
“守军最高指挥官结恒少佐,玉碎。”
二十分钟?
山崎治平的脑袋嗡的一声,手里的电报纸飘然落地。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陈家庄,一个大队驻守的坚固据点,储备了足够一个大队作战半个月的物资,居然在二十分钟内就失联了?
结恒那个蠢货!
他手里有近八百名帝国勇士,还有炮楼和重机枪,他是怎么打的仗?
就算八百头猪,八路军二十分钟也抓不完!
“八嘎!结恒这个饭桶!”山崎治平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白。
“大佐阁下息怒。”
旁边的少佐参谋捡起电报,看完之后,脸色同样一片惨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阁下,或许……这并不能全怪结恒少佐。”
我们可能一直都低估了这支猛虎团。
能在二十分钟内解决战斗,他们的火力和战术选择,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对八路军的常规认知。”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山崎治平的头上。
他猛然惊醒。
是啊,对方不是普通的土八路。
他们有炮,有很多很多的炮!
而且他们敢于集中主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掉陈家庄,这份胆魄和决心,绝非等闲之辈。
自己如果真的放弃了卡车和战车,带着步兵一头扎进去,万一中了埋伏,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不……”山崎治平的眼神变了,之前的狂怒和轻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审慎和凝重,“传我命令!之前的命令作废!”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卡车和战车中队,绝不能放弃!”
“工兵联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必须给我修复出一座能让战车和卡车通过的桥梁!”
……
陈家庄。
战斗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但整个据点已经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搬运场。
猛虎团的战士们兴高采烈,将一箱箱子弹、炮弹、药品和一袋袋粮食从仓库里搬出来,装上缴获的马车和骡车。
“团长,发了!咱们这回可真是发大财了!”
张虎扛着一箱崭新的三八式步枪子弹,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无悔面前,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仗打下来,咱们的弹药非但没少,反而越打越多!”
”这‘以战养战’的感觉,真他娘的过瘾!”
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战士们的弹药袋全都塞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一旁的王荣光则要沉稳许多,他走到林无悔身边,递上一壶水,低声问道:“团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红梅那边传来消息,山崎那个老鬼子一度想扔下辎重,轻装简行,但现在又改变主意,老老实实地修路去了。”
林无悔喝了口水,目光投向北方漆黑的夜空,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不傻。陈家庄二十分钟就被我们端了,这让他见识到了咱们猛虎团真正的实力。”
“他要是还敢轻敌冒进,那他就不是山崎治平了。”
他顿了顿,转过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命令部队,立刻出发!目标,大孤路北段,筒子坡!”
很快,补充完弹药的猛虎团主力,与柳成率领的五营在筒子坡顺利会师。
然而,当张虎看清了筒子坡的地形后,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团长,这地方不对劲啊!”
他指着前方说道,“你看这路,修在山坡的半中腰,路面比两边的地势都高。”
“咱们要是埋伏在路两边的坡下,不就成了以低打高了吗?”
“这不等于是仰着头挨鬼子的揍?这哪是打伏击,这是送人头啊!”
林无悔却笑了。
“老张,你说得没错。这地方,确实不适合打伏击。”
“那你还……”张虎更糊涂了。
“山崎治平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鬼子。”
林无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越是那种一看就适合打伏击的险要地势,他越会加倍小心,派出大量侦察兵反复搜索。”
“我们想在这种地方占到便宜,难如登天。”
“但是筒子坡这种地方,”
林无悔指着那段平平无奇的公路,“路面开阔,两侧地势低洼,植被稀疏,任何一个指挥官看到这种地形,都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
“因为在他们的军事常识里,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埋伏。”
“所以,我们就要在这里,给他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张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咂摸出味道来:“我明白了!团长,你这是反其道而行之!”
“可……可这地方也藏不住人啊!咱们加起来三千多号人,往哪儿藏?”
林无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张虎走到公路下方的一片斜坡。
这里因为角度问题,正好处于月光的阴影之中。
他拿起一把工兵铲,对着地面上的一片灌木丛旁边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只够一人蹲伏的短小战壕出现在眼前。
林无悔将挖出的土运到远处,又扯了些杂草和灌木枝条铺在战壕上沿。
“老张,你站到路上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张虎将信将疑地跑到公路上,朝着刚才的位置仔细瞅了半天,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
“嘿,邪了门了!”
他挠着后脑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团长,你要是不说,我这还是特意盯着看,都差点没发现!”
“这要是鬼子坐着车快速通过,更不可能注意到了!”
“这就对了。”
林无悔拍了拍手上的土,“命令工兵连,就按照这个方法,沿着公路下方的阴影斜面,给我挖出足够容纳全团的短促单兵战壕!”
“记住,挖出的土一定要运走,伪装一定要做好!”
“是!”
得到经验传授的工兵连战士们恍然大悟,一个个兴奋地领了任务,立刻热火朝天地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