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犹在耳边，林无悔却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林红梅，声音压得很低：“奉阳机场那边呢？有没有动静？”
这是他让林红梅关注的另一个重点。
山崎联队敢如此大张旗鼓地修路，必然有所依仗。
“有。”林红梅的回答言简意赅，“我们的一个侦察员拼死送出的情报，最近三天，有大量的九七式战斗机和九七式重型轰炸机，从各地频繁调动，集结在奉阳机场休整。”
林无悔的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如此！
山崎这个老鬼子，知道常规的地面部队扫荡已经奈何不了猛虎团，这是铁了心要玩一次大的，准备用飞机洗地，把整个河西村根据地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林红梅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补充道：“不过，鬼子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有一个防空支援连。”
“如果提前布置得当，出其不意之下，未必不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个防空连，想对付鬼子一个飞行编队，还是太勉强了。”
林无悔摇了摇头，神情却并未有多少沮丧，反而透着一股子狠劲，“但至少，我们有了掀桌子的本钱！”
他转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团部作战室，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所有营级以上干部，立刻到团部开会！十万火急！”
……
作战室里，刚刚还洋溢着的喜悦气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一众营级干部围在沙盘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林无悔指着沙盘上，那条像毒蛇一样蜿蜒的红色标线，声音冰冷。
“这就是山崎联队正在修筑的大孤路。”
“他们的目标，是打通这里，连接外围的河西路。”
“山崎联队的火力配置，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甲级师团的标准，坦克、重炮一应俱全。”
“现在，他们又加上了数量不明的飞机助阵。”
“一旦让鬼子得逞，他们的机械化部队就可以沿着这条路长驱直入，我们根据地外围的村庄将再无宁日，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会面临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太清楚鬼子扫荡的残酷了。
一营长王荣光上前一步，沉声道：“团长，鬼子修路，咱们就毁路！”
“我建议，立刻派出铁刃特战队，渗透进去，把他们正在修的路段，连人带设备，全部炸掉！”
“让他们修多少，我们毁多少！”
这是游击战最常用的破袭战术，也是他们最擅长的。
然而，不等林无悔开口，新任政委李桂英却摇了摇头。
“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李桂英指着沙盘，冷静地分析道：“王营长的想法很好，但我们不能忽略一点，山崎是个老狐狸，他这不是阴谋，是阳谋。”
“他明知道我们会去破坏，所以他修路的地方，必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往里钻。”
“我们主动出击，正中他的下怀，会陷入他精心准备的伏击圈。”
“可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他就真的把路修到了我们家门口，把绞索一点点套在我们的脖子上。”
“所以，无论我们是打还是不打，都会落入他的算计。”
王荣光闻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山崎联队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不防着他们这一手。
“那……那依政委看，我们该怎么办？”王荣光有些急了。
李桂英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石牛山。”
她用指挥杆在沙盘上重重一点，“这里，是连接大孤路和河西路的必经隘口，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的建议是，放弃袭扰，集中全团兵力，在石牛山抢筑工事，打一场阵地防御战！”
“凭借我们团远超其他部队的火力配置，在这里设下一个口袋，等山崎联队一头撞进来！”
副团长张虎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一拍大腿，兴奋道：“政委这个法子好！”
“他娘的，咱们就在石牛山上架他几十挺歪把子，再把那十几门迫击炮和刚缴获的山炮全摆上去，小鬼子来多少，老子就让他死多少！”
这个计划，简单粗暴，正对他的胃口。
然而，一直沉默的林红梅却再次泼了一盆冷水。
“不行。”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作战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这个计划，忽略了鬼子最大的优势。”
林红梅的眼神扫过众人，“鬼子这次，有一个战车中队，还有数量不明的飞机。”
“政委，营长，边区兵工厂造的水泥是什么质量，你们不是不知道。”
“别说飞机航弹，就是几颗手雷集束都能给它炸塌了。”
“用这种临时工事去硬抗鬼子的坦克重炮和飞机轰炸，那不叫阵地战，那叫绞肉机。”
“到时候，石牛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场，我们猛虎团就算能守住，也得拿人命去填！”
张虎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作战室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个主动出击，是陷阱。
一个固守待援，是屠场。
两个方案，两条路，似乎都是死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始终没有表态的年轻团长身上。
林无悔背着手，围着沙盘缓缓踱步，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的脚步声起起伏伏。
他知道，这两个办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想到。
换做对付任何一支普通的鬼子部队，或许都有成功的可能。
但这一次的对手，是山崎联队。
这是硬实力的绝对差距，任何投机取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终于，林无悔停下了脚步，猛地一巴掌拍在沙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眼神里燃烧着一股疯狂的火焰。
“守不住！”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兄弟们，咱不守了！”
什么？
不守了？
所有干部都愣住了，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不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鬼子把路修过来，然后全团转移跑路吗？
林无悔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嘴角却咧开一个弧度。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他拿起指挥杆，没有指向石牛山，也没有指向鬼子正在修筑的公路，而是越过那条红线，重重地戳在了山崎联队后方的大本营上！
“他山崎敢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就直接捅穿他的心脏！”
“咱们，直接跟鬼子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