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新二团团部的山路上，一支队伍正借着月光急行军。
队伍里的气氛与疲惫的赶路截然不同，洋溢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
战士们看着着马车上的九二炮就像在看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那十挺崭新的歪把子，更是被战士们抢着扛在肩上，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能带来安全感的重量。
“都快点！脚底下麻利些！”
窦光杰骑在马上，不断催促着队伍，“早点把家伙事儿拉回去，咱们团长还等着看宝贝呢！”
一个年轻战士扛着机枪，跑得满头大汗，却咧着嘴笑道：“政委，这玩意儿可真沉！不过我喜欢！”
“有了这炮和机枪，下次再碰上鬼子，看俺不把他狗日的打出屎来！”
“哈哈哈，有志气！”窦光杰大笑，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更重要的大事。
拿下磐县！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他脑子里疯狂滋长。
那可是一座县城！
只要能拿下，新二团缺枪少弹的窘境将一扫而空，甚至能一跃成为旅里最富裕的部队！
这个林无悔，手笔大，心也大。
他就不怕自己把这么大的计划透露出去，他孔捷一口把磐县吞了，不认账？
窦光杰摇了摇头，随即又苦笑。
林无悔敢说，就是算准了他们不敢不认。
猛虎团吃肉，新二团跟着喝汤，这买卖做得不亏。
更何况，没有猛虎团在前面吸引鬼子主力，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摸县城的老虎屁股。
“快！再快点！天亮之前必须赶回团部！”
窦光杰再次高声催促，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惊天计划，原原本本地汇报给孔捷。
……
与此同时，兴家湾，青牛山。
林无悔站在山腰的主阵地上，脚下是刚刚挖掘成型的战壕。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味，上千名战士正挥舞着工兵锹，干得热火朝天。
“战壕再挖深半米！防炮洞，所有人都必须有防炮洞！”
“我不希望战斗还没开始，我的人就被鬼子的炮弹给活埋了！”
林无悔的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他指着一处刚挖好的交通壕，对旁边的二营长马三说道：“连接各阵地的交通壕，全部要挖成‘之’字形，能有效减少炮弹爆炸的杀伤面积。”
“还有，多挖一些假的射击位，里面堆上石头，迷惑鬼子炮兵。”
“是，团长！”马三抹了把汗，看着这已经初具规模的阵地，信心十足地说道，“团长您放心，别说鬼子一个大队，就算来一个联队，我二营也能在这青牛山上把他骨头啃下来！就是……”
马三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看天，“就是天上那玩意儿不好对付。”
“鬼子的飞机要是来了，咱们的伤亡肯定小不了。”
“我给你准备了‘苍蝇拍’。”林无悔嘴角一扯，扭头冲着山下喊道，“孙大茂！”
“到！”
一声粗犷的吼声传来，防空支援连连长孙大茂像一头蛮牛似的冲了上来。
他浑身都是土，脸上却挂着兴奋的笑容。
“团长，你找我？”
“你的防空连，那十挺宝贝疙瘩，全部给我拉到山顶最高处去！”林无悔指着青牛山的顶峰，“给我构建一个核心防空阵地！记住，要隐蔽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暴露！”
接着，林无悔转向马三和孙大茂，解释道：“这次鬼子出动两路援兵，磐县那边是偏师，估计是临时拼凑的守备队，太原的航空兵精贵得很，犯不着为了他们大动干戈。”
“但红北县不一样，那里是鬼子重点经营的区域，离太原也近。”
“飞机要来，八成是从那个方向过来支援红北的部队。”
“所以，你孙大茂的防空连，就给我死死钉在青牛山顶！专门招呼从红北方向来的鬼子飞机！”
孙大茂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拍着胸脯保证：“团长您就瞧好吧！只要鬼子的铁鸟敢来，我保证把它翅膀给打折了！”
林无悔点点头，又对马三说：“光守着不行，还得主动给他们找点乐子。”
“西边那条通往红北县的铁路和公路，给我派工兵去，埋上足够的好东西。”
“别怕浪费炸药，我要让鬼子的铁王八和运输车，还没见到我们的人，就先上天听个响！”
“明白！”马三嘿嘿一笑，这正是他喜欢的打法。
交代完二营的防务，林无悔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的炮兵阵地。
炮兵营长王承柱正指挥着战士们将一门门火炮推入精心构筑的炮位。
看到林无悔过来，他立刻跑上前，一脸骄傲地汇报道：“报告团长！炮营阵地已经部署完毕！二十七门九二迫击炮，两门七五山炮，两门九四式野战炮，全部进入阵地！”
“工兵连的同志们正在帮我们抢运炮弹！”
“干得不错。”林无悔拍了拍王承柱的肩膀，目光扫过一门门擦得锃亮的火炮，最后落在了炮位旁边浅浅的土坑上。
他眉头一皱，问道：“防炮洞呢？”
王承柱一愣，指着那土坑道：“团长，这不挖着呢嘛……”
“这叫防炮洞？这他娘的叫弹坑！”林无悔脸色一沉，“王承柱我告诉你，炮是宝贝，炮手更是宝贝！”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每个炮位旁边，必须给我挖出能容纳整个炮组，并且能防住一百五十毫米重炮轰击的防炮洞！”
“炮弹也要分散隐蔽！要是让我发现谁偷懒，老子亲自把他塞炮管里射出去！”
“是！是！我马上带人加深！”王承柱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立正保证。跟了林无悔这么久，他知道团长在战场上从不开玩笑。
林无悔的语气缓和了些，指了指不远处几根伪装起来的圆木和几个穿着破烂军装的稻草人，问道：“那些假目标弄得怎么样了？”
“团长您放心！”一说到这个，王承柱又来了精神，“我找木匠做的，刷上黑漆，几十米外看着跟真炮一模一样！保证能把鬼子的炮弹都吸引过去！”
林无悔走过去踢了一脚木头炮，满意地点点头。
多骗鬼子一颗炮弹，自己的炮兵就多一分安全。
最后，他找到了正在一处隐蔽山坳里检查装备的林红梅。
“红梅。”
“到！”林红梅转身，眼神清亮。
“铁刃是尖刀，关键时刻才出鞘。”
林无悔看着她和她身后那群令行禁止的特战队员，“带着你的人潜伏好，找一个能俯瞰整个战场的制高点。”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我要你们在鬼子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明白。”林红梅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将所有的任务都布置下去后，林无悔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
他走到一块大石头旁，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眯一会，指挥也是个累人活。”
林无悔闭上眼睛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