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和脸皮厚是个严肃的问题，宣庭感觉自己没法再嬉皮笑脸，只好直起腰来。
“好吧，我很烦躁，年双双被接受了，我爸还把原来属于宣萱的礼物送给她。她又从中挑拨，弄得宣萱被骂了一顿。”
苏芷心认真听完了，倒是不觉得有哪里意外。
“我赌你爸是个粗人。”
“何以见得？”
“他们买的礼物，说归谁就归谁。既然你知道是宣萱的，肯定是你爸当众说的。如果是我，就会撒谎说是年双双的。所以他是个粗人，客套话都不会说。”
“嗯，他是个粗人，所以我才更烦躁。他特意过来问我，羡慕你哥吗？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不公平，现在还要当面问我，羡慕吗？”
宣庭说着，原本交握的手已经在无意中攥紧，变成了拳头。
这暗示他内心的焦躁。
苏芷心又翘起嘴角，是那种一下露出两排牙的笑容，特别灿烂。
“她留在你家不是正好？你可以尽情地整她。直接把她赶出去很简单，动动拳头而已，但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那样没意思，但现在时间很紧张，不能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精力。”
苏芷心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必须浪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她不是个好人，宣宸却看不清，就算赶出去，他也会把年双双找回来。”
“……你说得对。”
这是个很残酷的事实。
就算年双双坏到透顶，那也是他哥宣宸看中的女人，是他的嫂子。只要宣宸觉得不坏，那她就是个好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根本管不到。
苏芷心歪歪头，满脸的无所谓。
“慢慢折腾，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你把她赶出去，别人只会觉得她可怜巴巴。不要再为你父母烦躁了，如果一切如你所愿，那你还是宣庭吗？”
听完她的话，宣庭又思考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松开手，对她展露笑容。
“心里舒服多了。年双双是匹害群之马，你一定要小心。我比较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的机会。”
“借你吉言。”
但苏芷心能做的，只有尽量小心而已。世界上有数不清的坏人，少了一个年双双，也许又会再多十个。
她只能一点一点应付过来，举步维艰。
宣庭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她。
“苏芷心，你刚才和我说过的这些话，会不会告诉别人？”
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小心，好像一个生怕内心的小秘密被人窥探的孩子。
苏芷心摇摇头。
“不会呀！想要整一个人，就必须保持沉默。要是到处宣扬，到底是她太蠢呢？还是我太蠢？”
这其实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差不多，至少结果一样。
他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宣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
“我现在打电话把慕夜瑾叫上来，然后再陪你一会儿，免得有人从厕所翻进来把你劫走。”
这还是上一次被绑架的梗。
苏芷心转头去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整个市区，没有多少建筑能和这家医院比肩。
她感觉宣庭是在故意逗她笑。
“这里可是30楼诶，绑架我的人要怎么进来？爬水管吗？”
“说不定就能徒手爬水管，谁能说得准呢？”
之后，他就打电话通知慕夜瑾。后者正在楼下吃早饭，接到电话，让他等一会儿。
宣庭如实转告。
再想聊些什么时，他就意识到一件特别尴尬的事——他无话可说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已经把能说的话题都说完了，只好乖乖闭嘴，坐在一边等。
苏芷心撑到现在，又是说话又是思考，已经很累了。想到慕夜瑾马上回来，她干脆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瓷娃娃一般精美的小脸，映着外面的阳光，在病房里大片白色的背景下，有种异样的美丽。
宣庭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奶香味。
他想抬头看她，却又不敢看，只好不停地翻手机。
正如他毫无秩序可言的动作一般，他内心的想法也毫无秩序可言，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线，始终都解不开。
宣庭觉得，他想要找苏芷心说的话，其实根本不是刚才说的那些……
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偷拍一张照片就好了。
于是，他把闪光灯关掉，再把拍照的音效关掉，假装放松地靠到椅子上，将镜头对准苏芷心。
成功了。
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照片里，她安静地半倚着，黑发如卷曲的海藻，就像一件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宣庭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把手机收进怀里，不敢再看了。
很快，叶莲滟和慕夜瑾就上来了。
前者留在病房里照看苏芷心，慕夜瑾则和宣庭一起出去，打算“送送他”。
对，需要加引号，因为这只是名义上的送送。
两个大男人站在电梯门口，谁都没有动手去按那个向下的键，所以电梯静静关着，毫无动静。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单独和她谈？”
“其实也没什么。我比较喜欢和苏芷心说话，我早上已经说过了，神人有妙语，就像百姓去求菩萨。”
“我不想管那么多，只觉得你比较欠揍。”
慕夜瑾的眼神就像一把冷冰冰的刀子，投在宣庭身上，好像随时能将他千刀万剐。
宣庭感受到了。
在强大气势的压迫下，他却反而咧开嘴，笑了一下。
“我们打一架怎么样？刚好我心里也不痛快，再打一架，看看谁赢，来吧！”
说着，宣庭便举起拳头，摆出了打架的准备姿势，嘴里在倒数。
“3 ，2！”
慕夜瑾一言不发，直接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宣庭并没有数1的机会。
之后，两个你来我往，拳脚齐上，彼此均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
片刻之后，一场打斗结束。
空气很安静，没有惊动任何人。
慕夜瑾按下电梯，默默无言地转身，回病房。
毫无疑问，宣庭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