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紧张，说出来的话前后不一。
苏芷心也刻意压低嗓子，一边打量顾婉婉，一边旁敲侧击地问她：
“你害怕他？”
顾婉婉瞬间提高了音量：
“不，我不怕！”
看上去更加紧张了，她难得皱起的脸，和变得空洞的眼神，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在撒谎。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婉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次压低嗓音道：
“相反，我很爱他。他是我的亲哥哥呀，我找了他很久，他也找了我很久。”
“那你——为什么叫我不要相信他？”
“因为我也爱你，我不能看着你受欺骗。”
顾婉婉看着苏芷心的眼睛，满脸真诚。
她的眸子，一如往常，如秋水般澄净。
是真爱？
苏芷心花了好大工夫，才把这个事实给消化掉。
顾婉婉这种人，大概会把爱挂在嘴边，来表达自己热切的感情。
所说的爱，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热爱每一个她喜欢的人。
这就纯属文化差异了。
顾婉婉看她脸色稍有好转，便继续解释道：
“我爱你，也爱我哥哥，所以很矛盾。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但不是全部。他说的真相是真的，但他没有把他的目的告诉你。”
“……”
这段话有点长，苏芷心又得花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你是说：顾长情只告诉我部分，想挑起我的情绪，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吗？”
顾婉婉点头，再补充一句：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但关于我自己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说的！”
现在的她，明显比以前多了很多种情绪，不再那么刻板生硬。
对于苏芷心来说，这也很好。
如果不能直接问出顾长情的目的，旁敲侧击地问出一点琐碎信息，也很不错。
至少现在，她的心，依然坚定地向着慕夜瑾。
所以，苏芷心从最不起眼的细节开始问：
“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话？我们认识那么久，只听见你说过那么几句话而已，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顾婉婉捏紧袖子，又开始紧张了。
苏芷心便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保持微笑，给她无声的安慰。
后者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解释道：
“我不敢说。小时候我和哥哥刚分开，听不懂你们国家的语言，只能装傻。”
一旦开口，就会暴露。
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听不懂的傻子，冰冷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后来我长大了，耳濡目染听懂了，但我也知道，突然开口说话会很奇怪，干脆不说。”
“那你后来为什么敢说话了？”
“是徐安翎，你还记得他吗？”
“徐安翎？当然记得。他是我婚纱礼服的设计师，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这是句玩笑话，也是句真话。
婚礼之前的酒会上，慕夜瑾还特意提醒过她，要小心自己的婚纱。
后来，婚礼被中途打断，她便以为徐家两姐弟再也没有出场的机会。
想不到，他们竟然还和顾长情扯上了关系，阴魂不散！
这就像一张大网，一环扣一环，从天而降，将每一个角落都完美地收了进去。
令人不寒而栗。
苏芷心不禁打了个哆嗦，顺手抱起趴在床边的慕苏苏，拥在怀里。
女儿软和又温暖的身体，给了她不少安慰。
母女连心，慕苏苏也感应到妈妈的情绪，伸手攥住苏芷心的手指头，窝在怀里不动弹。
就像个暖心的布娃娃。
“顾婉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苏芷心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
顾婉婉下意识扶了下头上的王冠，认真回答道：
“我是一位公主。”
神态严肃而庄重。
“公主？！”
苏芷心再次被惊到了。
公主在她眼中，一直是被保镖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那种人物。
头上随便戴一顶王冠，那价钱，都够人贩子把她家两孩子卖出去八百回了。
可这位公主，不仅跑到她家来给她做贴身保镖，此刻更是坐在她面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还如此深情地说：我也爱你。
而一直被称为小公主的慕苏苏，在顾婉婉面前，就是一个冒牌货。
“那你是怎么和你哥哥分开的？居然还在我们国家住了这么多年！”
“我们国家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不一样，是由皇室掌权的，也就是以前的老封建格调。
皇室内斗，我们被送到国内寻求庇护，路上却被杀手逮到了，是宣家老爷子救了我。
我哥不见了，我又不敢说自己是谁，所以……”
而现在的局势，显然是一片明朗。
他们的父亲重新夺回王位，自然要花费精力，找回失散的儿女。
当年流亡的一对皇室血脉，现在也正式成为了真正的公主和王子。
可苏芷心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说得恐怖外加血腥一点，这可是皇室斗争！关乎权力，生与死！
进入国内，追杀寻求政治庇护的小公主和小王子，是多么艰难的一个任务。
跨过边境，得交钱吧？得交身份证吧？实在不行，偷渡也是好大一个麻烦！
在这个和平社会，还得带武器，避人耳目。
杀手们辛辛苦苦追入别的国家，杀不到人就平平安安滚回去，十多年来都不过问？
面对皇室的正统继承人，他们真的这么无所谓？
而宣家老爷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随随便便就捡了个半死不活的小女孩，在家里养了这么多年？
顾婉婉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她！
只是看她这真诚的样子，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毕竟是苏芷心亲手教过的孩子，要怀疑她，心中总有几分不忍。
苏芷心只能换个话题继续问：
“那这件事，跟徐安翎又有什么关系？”
“徐安翎是我哥的朋友，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他刚好见到你，也认出我，就在医院说了关于我哥的事。所以我才会试探性地和他多说几句话，验证真假。”
对于苏芷心来说，这个回答就更加智障了。